容姒和淳於星也知道自己教彆人騎馬實在不靠譜,能有個馬術好又靠譜的來教舒菱兒自是再好不過,聞言亦鬆了口氣。幾人說笑著回了行宮,容姒洗漱更衣後,前去赴宴。
珠彌和秋禧一左一右跟在容姒身後,秋禧注意著附近的人,驀然上前一步,低聲道:“殿下,那位就是詹事府左庶子,邱琮。”
容姒順著秋禧的目光看去,見不遠處就是太子一行,除卻跟在太子身邊的喻良臣和沈聽遙,還有兩人。一人膚色微黑著甲胄配橫刀,顯見是個武官,另一人著圓領常服,腰係銀帶,看著約三十上下,正是秋禧口中的那位詹事府左庶子,邱琮。
容姒自在夢中聽及這位,便命秋禧暗中打探。這邱琮是太子一黨,經手皆是東宮庶務,為太子辦事。容姒的人盯了幾日,實在未覺他有什麼特彆之處,甚至他的生活軌跡幾乎與容姒毫無交集,為何夢中的容嵐提起他時,自己會有那般反應?又為何說他的大好前程是毀在了自己手中?
她究竟做了什麼,才叫皇後閉門不見,容嵐態度大變,就連宮婢內侍都能對她施以顏色?
容姒想不通,她眉心微擰,不知不覺已是往那個方向盯了許久。一行人中那邱琮毫無所覺,反倒是喻良臣敏銳察覺到了容姒的目光,側目望來。容姒驟然回神,不著痕跡地收回視線,仿若隻是不經意地一瞥。
喻良臣眸中微動,也沒驚動太子,隻放緩了步子落在邱琮身後,若有所思。
容姒知道事有輕重緩急,夢中之事毫無規律可言,有時是最近之事有時則會夢到數年之後。這一次,晏離賀她及笄,說明事情發生是在她及笄前後,容姒生在歲末,算起來還有大半年,眼下既無頭緒,邱琮之事容姒便暫且放到一邊,隻需注意他動向便好。
此次驪山圍獵,容姒還有更緊要之事。
第二日,圍獵正式開始,幾個皇子皆換了騎裝,個個鮮衣怒馬神采飛揚。二皇子容嶽得了頭彩,一箭先中大雁,聞聖上讚了聲,也不自謙,隻朗聲笑道:“這弓馬上的功夫可難不倒我,太子殿下還要比嗎?”
太子容夙牽了唇,揚鞭道:“二哥隻管放馬過來。”
二人一前一後策馬而出,身後跟了烏泱泱兩隊人馬,其餘武將皇子陪伴聖駕,不過片刻功夫,行宮附近便少了大半的人。
淳於星在等容姒,舒菱兒學騎馬,其他女眷大多隻散步閒逛,唯有她和容姒想去圍獵。聞馬蹄聲近,淳於星抬目,隻見容姒著束腰騎裝腳蹬馬靴,長發高束成馬尾,外罩一件青藍披風,遠遠行來仿若哪家的風雅少年郎。
淳於星看得目不轉睛,忍不住歎道:“你若真是個男兒身,我定是要上門去提親的。”
容姒聞言一笑,雖心裡藏著事,卻也未叫淳於星看出來,同她一道帶著隊人入了驪山。兩人追著一隻兔子奔馬,容姒算著時辰差不多,漸漸落於淳於星身後,待淳於星一箭得中回身張望時,已不見容姒身影,跟上來的隻有秋禧幾人。
淳於星問他:“見到你們殿下了嗎?”
秋禧道:“許是方才跑岔了,請淳於小姐先行,奴才這就去尋。”
容姒沒走遠,待秋禧帶著眾人離開,才又從另一條道穿行。淳於星第一次來驪山不認路,但容姒對驪山的地形已很是熟悉,繞開她並不難。接下來的事,不能叫淳於星牽涉其中。
容姒解了披風,露出裡頭的鬆茶色騎裝。
她特意選了接近這樹叢的顏色,方便她掩護身形。萬一計劃有變,她也好隨時抽身,獵場中那麼多世家弟子,光看背影哪分得清誰是誰。
隨後,她等在了往行宮馬廄的必經之路上。
一般來說,皇親貴胄所用之馬皆是固定的,上等馬以皇室為先,武官次之,喻良臣之類隻能用普通馬匹,也少有到行宮之時再替換馬匹的情況,故而他來時用的是哪匹馬,今日圍獵便會用哪一匹。
而容姒來時是乘的車駕,要用馬則由上林苑的郎官分配,可容姒若要自己挑選,也無人置喙。
故而,容姒在今早支開了看守馬廄的宮人,給喻良臣的馬喂了一把新鮮的草葉。飼馬隻用乾草飼料,用新鮮草葉反而會令馬匹拉稀,圍獵開始後若策馬疾奔,喻良臣的馬便撐不了多久,太子又一心與二皇子較勁,不會顧得上喻良臣。
果然,未等多久,容姒就瞧見了孤身折返的喻良臣。
四周無人,容姒從箭囊中取出唯一一支黑羽箭,搭在了弓上。
早在前朝就有先例,圍場亂箭無眼,有皇親貴胄一時不察,死於亂箭之下。而在上驪山之前,她已推演了不下百遍,隻求萬無一失。
這是容姒第一次下定決心要除掉喻良臣,不是在宮中比箭時的一時衝動,也不是護國寺上的臨時起意,而是有計劃地,要讓自己全身而退的謀定後動。
無論成敗,她都隻有這一箭的機會。
容姒一點點張弓,直至弓弦圓滿,驟然指下一鬆,長箭直取喻良臣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