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湊近席鴦,在其耳邊道:“獵場中不乏猛獸出沒,席姑娘如花似玉,若被猛獸所害香消玉殞,豈非可惜?”
席鴦忍不住渾身戰栗,看容嶽神色即知他絕不是說說而已,隻勉力道:“殿下無非是想殺人滅口,殺我一人容易,可殿下想成大事,卻是非我不可。”
容嶽有了點意趣,微微鬆開了她道:“怎麼說?”
席鴦得以喘息,顧不得整理衣襟,隻穩著聲線道:“太子殿下生辰在即,皇後娘娘有意在我們幾個伴讀之中擇選太子妃,若我能進東宮,日後自然就是殿下的助力。”
容姒聽得心頭一震,下意識去看喻良臣神色,卻見他斂了眉目,不知在想些什麼。
席鴦究竟是在虛與委蛇還是真的會與二皇子往來,容姒拿不準,她隻知夢中的席鴦的確成為了太子妃,可人人都道她與太子鶼鰈情深,故而在宮破之時她不忍受辱,觸柱而亡。
前麵的容嶽似是低笑了聲:“入宮的伴讀又不隻你一個,你如何大言不慚地說本殿非你不可?”
“自然是因為臣女是其中最出色的一個。”席鴦抬眸,“當然,若能得殿下相助,更是萬無一失。”
容嶽有些意外:“你倒是膽大,不僅要我留你性命,還要我助你成為太子妃。可你若真成了太子妃,又為何要幫我呢?”
“若是你轉頭幫著太子對付我,又當如何?”
席鴦白著臉:“殿下若不信,小女可立誓。”
容嶽搖頭:“我這個人,從不信虛無縹緲的誓言。”他抬手從席鴦發間抽了一支孔雀銜珠簪,道:“我隻信我握在手裡的。”
席鴦抿了唇,冷汗浸衣。
她第一次參與圍獵,哪怕要上馬背,也力求從頭到腳都精致完美。單說這身騎裝便是由上京城中最好的繡坊所製,那孔雀銜珠簪亦是她挑了又挑選了又選,既出彩又不顯得累贅,許多人都瞧見過。若是在二皇子手中現於人前,任她舌燦蓮花也再難撇清。
容嶽隻是拿了根簪子,捏的卻是她半生名節。
然席鴦隻能應下:“好,就以此為憑。”
容嶽這才滿意,任她離開。容姒收回目光,下一瞬便覺發頂一重,喻良臣按著她緊緊趴在地上,直到聽聞遠去的馬蹄聲,容姒猛地甩開喻良臣,一手握上了箭囊裡的箭鏃。
方才慌亂之間弓已脫手,但箭囊容姒一直背在身上,此時摸到了剩餘的箭矢,容姒的心才定了定。
喻良臣的目光頓在容姒握箭的手上,指了指自己的額角:“殿下是還覺得不夠,想再給臣下一箭麼?”
“圍場地形複雜,誤射也是難免。”
“誤射?”喻良臣微微揚眉,緊盯著容姒的神色,“我還以為,殿下是想殺了我。”
“喻公子誤會了。”容姒緩聲道,“本宮不過是追著隻野兔,不想竟誤傷了喻公子。不過喻公子放心,本宮知曉方才公子那一箭即出也是為了自保,本宮不會追究你以下犯上,也請公子海涵本宮的無心之失。”
皇族誤射臣子和臣子箭指皇族是截然不同的概念,容姒清楚,她最能倚仗的,其實是權勢。
喻良臣頓了片刻,竟是緩緩笑了,他朝容姒走近一步,容姒從未鬆下戒備,他近一步容姒便退一步,在喻良臣開口前道:“方才聽二皇兄所言似要對太子殿下不利,喻公子既是太子的人,不跟去看看麼?”
喻良臣頓了腳步,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瞼微微一眯。
容姒摸不透他所想,一手仍緊緊握著箭矢,但見他抬手吹出一聲哨響,方才容姒那匹受驚跑開的馬竟又自己跑了回來,容姒驚訝於喻良臣的禦馬術,竟不比上林苑的郎官差。
然時間緊迫,容不得她細想。喻良臣此舉就是願意把容姒的事推後,先解決太子之危。
容姒趁機翻身上馬,喻良臣跟在她身後,與她同乘一騎。容姒忍了忍,沒有將他一腳踹下去。
兩人往容嶽離開的方向去追,雖未見容嶽身影,但林中隱隱傳來喧囂之音,容姒立時確認了方向,直往動靜最大的地方奔去。
很快,容姒和喻良臣就知道容嶽給太子準備了什麼。
那是一隻成年的吊睛白虎,身上文理分明,體格健碩,呼哧之間隱隱可見巨口獠牙,光是遠遠瞧上一眼便已叫人不寒而栗。
也不知容嶽是如何將那白虎引來,此時那猛獸正朝著太子的方向步步逼近,凶相畢露。
馬見林中之王而露怯,眾人隻能棄馬而退。跟隨太子圍獵的東宮親衛擋在太子身前,冷不防那猛獸驟然一撲,林中頓時傳來一聲慘叫,鮮血淋漓的景象叫人看著便腳下發軟。這樣近的距離,箭矢射出竟不得要害,反而更加激怒了白虎。
好在回去報信的人已帶了救兵過來,容姒能感到地麵的震顫,有大批的禁軍來了。
可受傷的白虎不會因為禁軍將至就平息怒火,依舊騰身而起,太子被覆在虎身陰影之下,麵上血色全無。千鈞一發之際,一支長箭呼嘯而過,精準射入虎頭,甚至因為拉弓的千鈞之力,箭頭穿刺而出,帶出豆大的血雨。
“快!保護太子殿下!”
容姒抬眸,果見是容嶽及時趕到,救太子於虎口之下。太子勉強起身,見那白虎發出一聲嘶啞的喘息,轟然倒地,許是因此,容嶽的隊伍中有人驚了馬,原本瞄著白虎的箭矢脫了弓,竟直衝太子而去。
眾人尚未鬆下的心神又驟然提起,電光火石間,有道人影比太子的親衛反應更快,一把將太子推開,箭矢沒入他的胸口,暈開一朵血色。
容姒猛地收緊韁繩,不知何時,在她身後的喻良臣趕到了太子身邊,替他擋下了這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