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她的皇妹啊，真是什麼都料到了，也什麼都拿捏了。

尊貴的皇長女低下了高貴的頭顱，坐下了，和驚蟄一個桌。

“皇長女殿下！”

她坐下的時候驚蟄嚇得差點跳起來，被妊臨霜眼疾手快地按住了，還往他碗裡扔了塊肉片，就是他剛才嚇掉了的那塊。

“咳，沒事，無礙，”皇長女訕訕地笑了，也不知道是在給誰找台階下，“你是小孩兒嘛，不算，不算。”

她學著她們，夾了片透光的生牛肉片，往鍋裡上上下下地一涮，沾了點妊臨霜早就給她調好的醬料，迫不及待的送入口中。

“哇，這牛肉好嫩好鮮……”

“這魚片，好滑好彈……”

“嘶……有點辣，但是爽快！”

“這是什麼？雞蛋麼……哇，裡麵還有肉餡，好鮮美……”

“這，這小丸子是蝦仁剁的麼？爽滑彈牙，妙得很！”

妊臨霜笑眯眯地看著她吃，時不時地給她涮點菜，倒些酒。

一旁的驚蟄吃飽了想起身，但桌底下被她用腿壓住不敢動，隻能眼睜睜看著皇長女吃得歡實，如坐針氈，頗有些可憐。

“皇姐覺得我這菜怎麼樣，可還滿意？”

看皇長女吃的速度慢下來了，妊臨霜慢吞吞地給她舀了個燙熟的蝦滑。

“好吃！滿意！”

“皇姐還記得來找我是乾什麼的嗎？總不至於這麼晚跑來我宮裡，就為了吃頓宵夜吧？”

“我來……”

妊臨雪嘴裡嚼著蝦滑，愣愣地想，她到底是來乾什麼的？

“……”她想起來了，默默放下筷子。

這種情景，讓她如何開口要茹郎回去？

說她為了頓火鍋，把他給忘了麼？

“皇姐，我看這天色也不早了，咱們姐妹倆就改日再聊吧。”

妊臨霜慢悠悠地把桌下壓著驚蟄的腿收回，兩人齊齊起身，她施施然對她行了一禮。

“那皇姐您慢用，我們就先回去休息了。”

驚蟄順從地跟在她身後，低垂著眉眼，一言不發。

妊臨雪臉色難看地抿了口酒，熱辣的灼燒感順著喉管直焚入心，胃裡發燙，分不清幾分是辣幾分是酒。

“哦，對了。”

皇太女突然回身看她，高挑身影逆著光，看不清神色。

“皇姐，我想你肯定沒忘吧，在你府裡的那個男人已經死了，是你眼睜睜看著他死的。”

“而現在在我宮裡的，就隻有驚蟄與清明。”

“清明，清楚的清、明白的明。皇姐以後來找人，可彆喊錯了，我這宮裡是不認的。”

妊臨雪凝望她翻飛消失在門框邊的衣角，清冷的夜露仿佛隨著門打開撲到她臉上，讓她清醒了幾分。

她垂眸看著眼前翻滾的火鍋，一時失語。

門口守著的侍從見她臉色不對，連忙上前詢問：“殿下，您沒事吧？”

“沒事。”

皇長女咂吧咂吧嘴，頓覺火鍋索然無味，起身道：“回去吧，改日再來。”

侍從看著火鍋裡剩的肉片和蛋餃上下翻滾，喉頭滾動，無奈隻好跟著皇長女回去。

“不愧是我的皇妹，你說她怎麼就算得那麼準呢？”

坐在回府的馬車裡，皇長女冥思苦想了半天，也想不通她是怎麼猜到她要來、又剛好擺著那一桌子菜的，精準得就像掐準了她會來一樣。

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

“雖然此行目的沒達到，但火鍋確實好吃，也不知道是哪個廚子這麼有想法。”

說到底還是被妊臨霜擺了一道，都說吃人嘴短，她多少有點不開心。

“哼，找機會把她宮裡的廚子給我挖過來！看她還能在我麵前怎麼得意！”

“呃……殿下……”

侍從在前麵趕著馬車，聞言吞吞吐吐地想說又不敢說，唯恐她更生氣。

“有屁快放！磨磨唧唧的！”

她已經夠不開心的了，怎麼自己的侍從連說個話都猶猶豫豫的。

“稟殿下，方才屬下去打聽過了，那個火鍋……是太女殿下自己想的……”

侍從緊張地咽了口口水：“聽說還是她親自畫了圖紙，帶去小廚房指揮大廚們做的……”

話音落下，馬車裡什麼聲都沒了，寂靜得嚇人。

侍從戰戰兢兢地貼耳朵去聽，車廂突然“砰”的一聲巨響，像是被誰狠狠踹了一腳。

“驚蟄，你說皇姐現在在乾嘛？”

妊臨霜根本沒有休息，站在院子裡看著天空那輪皎潔的圓月，心情大好。

“嗯……在回府的馬車上？”

驚蟄怕她夜裡在外麵覺得涼，拿了件披風給她裹緊。

少年的氣息不可避免地撲到她身上，妊臨霜不太習慣地接手過去，自己係上領口的綁帶。

驚蟄眼神閃爍，手懸在半空中顫了顫，縮了回去。

“火鍋好吃嗎？”她突然回頭看他。

她墨黑的眼瞳分明很亮，驚蟄不由自主地看著她好看的眼睛，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