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妊臨霜早早起身,帶著幾位皇女皇子和宮裡留守的貴君們等候在宮門口。
除四皇子纏綿病榻不能過來外,宮裡所有人都到齊了,準備迎接皇上皇後一行人的返程儀仗。
和妊臨霜想象中的微服私訪不一樣,皇上這次是聲勢浩大地南巡出遊,抵達南河後返程,一路上由各地官員接待,連去了十幾日。
為了見多日未見的皇帝一麵,最好能博得恩寵,所有人都穿得十分正式,從頭到腳都透露著鄭重。
妊臨霜本不想穿得這麼複雜,可惜宮中教儀女官十分堅持,大清早就捧了衣飾過來,裝了整整一溜兒托盤。
早上驚蟄和清明在女官指揮下弄了許久。
今日這套宮裝華麗繁複,再加上珠串頭飾琳琅滿目,穿在身上十分沉重。
她隻好被迫挺直腰背,不苟言笑,端莊地站著,因為隨意動一下就會叮當作響。
但是鶯鶯燕燕環繞,各家脂粉混合成一股不太好聞的味道。
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身上珠玉首飾頓時響起一陣清脆響聲,引起了身邊人的注意。
“皇妹怎麼了?”位次原因,皇長女妊臨雪就站在她身邊,聞聲關切道,“可是夜裡著涼了?”
“沒……”
袖子寬大,她感覺鼻子癢癢的,想掩麵,卻被袖子上的刺繡刺得不舒服,不由尷尬地放下手,僵硬地轉過脖子看她。
“皇姐,你頭上珠玉不比我少,為何看起來如此輕鬆?”
妊臨雪聞言湊近,貼在她耳邊道:“我這些都是讓人專門做的仿品,輕,還不容易響,逼真吧。”
妊臨霜的脖子被她的氣息拂得發癢,不敢有大動作,隻好略微縮了縮脖子:“彆湊這麼近。”
“嘿嘿。”
妊臨雪看著她束手束腳的樣子,樂了,反而湊得更近了,在她雷區蹦迪。
“你這假正經,現在知道辛苦了吧?我以前吩咐人做的時候叫過你,你還不肯,說這樣有背禮製……”
話還沒說完,下一秒妊臨霜的眼刀子甩過去,她僵了僵,老老實實地離遠了站好。
“皇妹還是沒變,一如既往的……呃,威嚴。”皇長女訕訕地笑了笑。
“……皇姐,”過了不到半刻,妊臨霜向她偏了偏頭,用餘光睨她,“我也要。”
“你說什麼?”
妊臨雪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
看著她這時候又不敢靠近了,妊臨霜氣不打一處來,頓了頓,聲音都提高了幾分:“我說我也要!”
站在後麵的八皇女聽到動靜,悄悄湊過來看她。
小孩子身上沒有複雜的頭冠首飾,就拿絲帶串珠編了幾根辮子,蹦蹦跳跳的也沒什麼阻礙。
“霜姐姐要什麼?”她眼珠子烏黑,亮亮地瞧她,看得她有些臉熱。
妊臨霜淡淡地看了一眼身邊嘴角忍不住向上的皇長女,眼裡滿是威脅。
“沒什麼,我和你長姐商量事情,小瀾乖,回去站好。”
“嗯嗯嗯對對對,聽你霜姐姐的話,小瀾快回去,母親和父後快回來啦!”
妊臨雪臉上掛著和妊臨霜如出一轍的笑容,揮手讓宮人把八皇女帶回自己的位置。
話音剛落,宮人的傳呼聲響起。
“恭迎聖上回宮!——”
妊臨霜眯著眼睛順著路望去,遠遠的看見儀仗隊的旗幟露出一個紅色的小尖尖。
皇帝的車隊逐漸露出全貌。
華麗的金紅色鋪陳,鎏金華蓋在陽光下閃著金光,讓人想不注意都不行。
馬車是紅色鎏金的,頂上鑲嵌寶石;
馬鞍是紅色鎏金的,邊沿鑲嵌寶石;
甚至連馬上皇帝親兵的製服都是紅色鑲金的,領口綴滿了繁複的金絲刺繡……
妊臨霜看著這眼花繚亂的景象,一時失語。
看來皇帝喜好奢華的程度和妊臨雪有的一拚,不愧是親母女。
這路旁跪了一地的貴君宮人滿頭珠翠,加起來竟還不如一個皇帝的儀仗隊顯貴。
車隊在宮門口停下,眾人跪拜。
幾位皇女皇子站在前麵俯身行禮。
妊臨霜在宮人引導下走到最大的那輛馬車麵前,伸了手躬身迎接皇帝出來。
馬車上那暗紅色繡金紋的簾子動了動,邊上伸出來一隻帶了三個寶石戒指的手。
宮人將簾子掀起一角。
妊臨霜見那隻白皙的手頓了頓,裡麵的人好像是看到她了,手收了回去,車廂內傳來一道女聲:“哼,孤不要你扶!”
妊臨霜愣了愣,一時猶豫要不要把手收回。
黎國皇帝不是已經三十多歲了嗎?
這聲音和語氣怎麼聽來竟然如此年輕。
車廂內的人看她杵在原地,手居然還真的想收回去,像是渾不在意她似的,急了,聲音裡帶了怒意。
“妊臨霜!你就是這麼對你母親的嗎!”
簾子的顏色花紋就已經夠華麗的了,底部還綴了排珍珠流蘇,隨著她的動作嘩啦啦一動,一張年輕的臉龐出現在妊臨霜麵前。
精致華美的發冠襯得她更美豔,白皙的臉龐被怒氣染上了紅暈。
皇帝妊千澍氣呼呼地瞪著妊臨霜:“你執意要納那個什麼衿郎就算了,還和孤吵架,怎麼現在那個衿郎都那樣對你了,你還要和孤置氣不成?”
原來是在氣這個,妊臨霜笑了。
不等她繼續生氣,她直接伸手扶過她的手臂,另一手環住她的腰,一使力將她帶下了馬車。
一瞬間,兩人身上的珠翠丁零當啷地響個不停。
“母親。”
她將愣住的皇帝穩穩地放下,退後一步,笑眯眯地對她行了個禮:“先前是臨霜看錯了人,惹得母親不快,還請您原諒。”
“你……”
皇帝妊千澍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圈,狐疑地道:“多日未見,孤倒覺得新鮮了,你竟然還會和孤道歉?”
妊臨霜盯著她的臉猛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