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啟瀾完全感覺不到她在說什麼怪話一樣的,語氣平和,慢悠悠的繼續說:“帶來愉悅,精力。人可以獲得較之於他日常生活更為暢快的體驗——用透支生命的代價。”
“既然是透支生命,又算什麼好東西?”薑承殊笑了笑,嘴角輕巧上揚,身體後傾,等對麵的答案。
“生命就是用來消耗的,透支一點,或是多攢一點,都是個人選擇而已。”女生臉上帶著種無所謂一樣的漠然,她音色偏低,有些微的沙啞,和這種莫名其妙的言論倒是相配。
“隻不過有些極端的選擇,如果沒有想好甘願承擔的代價,就盲目的踏進去,就隻是單純的愚蠢了。”
她露出一點惡意的笑容。
“你指的是吸毒?”薑承殊接道,“難道做好甘願承擔代價的心理準備,就可以去做了?”
“那不就是自殺嗎?”周啟瀾反問。
確實如此。
薑承殊無言以對,周啟瀾聳了下一側的肩膀,把視線挪回到那本書上。
“有道理。”薑承殊說。
很奇怪,這人就是有特殊的氣質,哪怕是這樣簡單的一句話,也顯不出這句話往往帶著的敷衍和隨便的恭維,反倒是莫名的真誠——好像周啟瀾真的說到他心坎裡去了一樣。
那顯然不可能。
周啟瀾斜過眼瞥他,覺得這人可真能接話。
“我瞎扯的。”她說。
薑承殊說:“但我是說真的。”
周啟瀾很善於瞎扯,但並不是所有人都願意聽人瞎扯。祁真是個有包容心的人,才能和周啟瀾做這麼久的朋友。
而薑承殊,他算是恰好喜歡聽人扯淡的人吧。
就像看書,周啟瀾隻會看一點自己喜歡類型的書,但薑同學卻什麼類型的都喜歡看,從虛構到紀實,從故事到理論,隨便打開一本質量尚可的書,他就能覺得有意思。他很善於接受身邊一切新鮮的或是奇怪的存在。
書店裡看書的時間莫名過去的很快,周啟瀾覺得手裡的書也不是很有意思,翻了翻第一章,又跳到中間,草草梳理作者究竟在講什麼。期間她幾次抬眼看薑承殊看書的進度,大概他閱讀速度就是很快,而且小說相對來說也比較好讀,兩個小時不到,他就已經翻到了快結尾的地方。
薑承殊雖然是個閒人,但並不是個坐不住的人,相反他在做事時相當專注,兩個小時的時間裡,這人一次都沒有拿出手機。
其實周啟瀾也沒有,但她並不是沒有走神,隻是單純覺得手機不太好玩。書雖然讀了不到一半,但是書店老板在做什麼,書店裡其他人在做什麼,書店裡的裝修布局,薑承殊讀書的進度,全都被她觀察了一遍。
最後周啟瀾覺得手裡的書沒什麼好看的,準備站起來換一本的時候,薑承殊叫住了她:“走嗎?”
周啟瀾想了想:“好。”
離開的時候薑承殊拿了那本老板寫的書去櫃台要簽名,離得近了,周啟瀾才看清楚書店老板的長相年紀。他大概不到三十歲,遠看是瘦瘦白白的一個身影,近看才覺得比感覺中更加有書卷氣,站在書店裡一點都沒有違和感——像紙張一樣的清白易碎。
周啟瀾在心中轉過這個比喻,自己也覺得有點離譜。
老板打開書本,從櫃台上抽出一支鋼筆來,筆尖彎折,是美工筆,在書本上寫上祝詞和自己的名字,笑眯眯地把書遞還給薑承殊,對兩人道:“歡迎下次再來。”
薑承殊回以微笑:“謝謝。”
周啟瀾嗯了一聲,斜目去看書上的簽名,圓潤清晰的鋼筆字寫著書店老板的名字,“閻木”。
出了書店是一條步行的商業街,因為是周末,人流量格外的大,兩人被洶湧的人潮擠在一處,幾乎是肩膀貼著肩膀了。薑承殊微微側開肩膀,空出兩人之間的距離。
下午的天氣相當好,五月初旬在這座北方城市已經隱隱約約有了晚春的熱度,陽光亮得有點刺眼。
人群帶來的是嘈雜的聲響,不大聲說話是聽不見彼此在說什麼的,於是兩人默默地並肩走著。
薑承殊不知想起來什麼,突然笑了一下,他沒有看周啟瀾,卻喊了一聲周啟瀾的名字。
周啟瀾應聲轉頭看他,薑承殊個子有點高,她需要微微抬頭才能看到他的全部神態,淺橙色的光線下,這人的笑容好像也發光似的。
他聲音不大,周啟瀾結合著口型才分辨出他在說什麼。
“其實當時第一次找你說話,也不是對書多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