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並未寬衣,脫力了一般精疲力儘地躺在溫暖綿軟的床上,等著五臟六腑間的疼痛漸漸褪去。
她睜著眼,直直地看著床上的軟煙羅帳幔。
意識漸漸模糊,沉沉睡去。
日色漸漸晦暗,鵝毛大雪剛剛才停下,此刻烏雲翻湧著,沉沉如墨,似乎又要落下雨來。
淨心殿內此刻離火燈已經點燃。
謝千機彎著腰提著一支狼毫,握筆的手指修長如竹,在宣紙上緩緩地書寫著什麼,行雲流水,落筆如雲煙。
目光專注沉靜,眼眸宛如月華下的淺淺湖水。
直到最後一個字落下,他才直起腰身,將狼毫輕輕擱置在一旁。
身姿挺拔,如鬆如玉。
他在修改回元丹的丹方,嘗試著能不能用類似藥性的靈藥,煉製出有類似回元丹功效的丹藥。
目前,丹方已經修改好,但是還未嘗試過,尚不知能否成功。
謝千機看向窗外如注大雨,又抬眸看向一片漆黑的瑤光殿。
眸光微沉。
他聽裴淮之提起過裴星搖的嬌氣。
她非常害怕黑暗,不點燈根本害怕得睡不著。此前隻要她回到雲霄宗,瑤光殿內都是燈火通明,為何她今日卻沒有點燈?
他還聽說過,裴大小姐睡覺也總是喜歡掀開被褥,夜晚必須要有人守在她的房間外,時不時要進去看一眼她幫她掖被褥,否則可能翌日便會見到一個臥榻不起、染上嚴重風寒的裴大小姐。
今日她罰了裴憶嵐,不知裴憶嵐還能否想起幫她掖被褥?
這樣想著,謝千機拿起那柄繪著墨竹的油紙傘,疾步走出淨心殿,腳步輕而沉穩,雪色的衣袍上沾上了點點雨水。
“師尊,夜深人靜還下著大雨,你要去做什麼呀?”滂沱大雨裡,謝挽月還在練劍,劍光流轉,一招一式劍意淩厲勢如破竹。
謝千機腳步微頓,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回答道:“為師有重要的事要做。”
旋即,抬腳毫不留戀的離開。
謝挽月看向他挺拔如竹的背影,歪了歪頭,目光疑惑。
她沒看錯的話,師尊去的是小師妹的瑤光殿吧?師尊去瑤光殿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謝千機到瑤光殿的時候,看向白日裡跪著裴憶嵐的地方,那裡此刻已經無人了。
穿過瑤光殿正殿,走過長長的回廊,廊簷下的銅鈴輕輕作響。
不出謝千機的意料,裴憶嵐果然已經守在裴星搖的寢殿外了。
雨越落越大,氤氳著水汽混著寒風,四周越發冷了起來。
裴憶嵐隻穿著一件雲霄宗校服,此時校服已然濕透,靜靜站在門口,凜冬的寒風襲來,將他凍得臉色發白。
雖然修仙之人不應該會感覺到寒冷炎熱,但受罰的時候,要封印修為,不然懲罰就起不到什麼作用了。此刻,封印了修為的裴憶嵐與凡人無異。
目光中映入一個雪袍青年,裴憶嵐緩緩抬起頭,見是謝千機,也是神色恭敬道:“尊上,小姐睡眠不安穩,我隻是在她房間外守著,並未有借此逃避懲罰的意思,明日我會繼續跪在殿外受罰。”
除了守在房外,裴憶嵐順便也幫裴星搖把招待客人的碗碟杯具都清理了。
因為裴星搖常年不在雲霄宗,所以裴淮之就沒有在雲霄宗安排侍女去照顧裴星搖。
而且,最重要的是,從裴家來雲霄宗的侍女總是像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就像是中了邪一般,沒兩天人就沒了。
後來裴家覺得大概是他們侍女和雲霄宗風水不和,裴星搖在雲霄宗也基本都是短住,就乾脆不派侍女過來了。
裴星搖若是回雲霄宗,便委屈裴憶嵐一人照拂一下。
“本尊聽說,瑤瑤害怕黑暗,你可知她今日為何未點燈便就寢了?”在他人前,謝千機又恢複了那般淡漠疏離的性子,淺色的瞳孔中毫無情緒。
裴憶嵐隻是搖了搖頭,回答道:“回尊上,弟子不知。”
裴憶嵐也感覺很奇怪,小姐那麼怕黑的一個人,今日怎麼會忘記點燈?而且,今日小姐睡覺也十分安分,並未有往日踢開被褥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