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心？

“不會。”鄔星野聽了這個問題，立刻如是回應道。

蘇希抬起頭，她哭得雙眼通紅，臉也通紅，發絲被淚水浸濕，粘連在臉上，一看就知道她剛才的眼淚不少，她張嘴啞著聲音道：“你騙人。”

“我沒騙你。”聽見蘇希的質疑，鄔星野不敢有半分遲疑，趕緊表明態度。

鄔星野掏出口袋裡的紙巾，抽出一張遞給蘇希讓她擦眼淚。

“那你為什麼都不思考一下？馬上就說不會，”蘇希問鄔星野，“這種時候你不應該想想再說嗎？”

鄔星野一時語塞，蘇希的質問邏輯在線，實在是讓人一時之間難以反駁。

蘇希的意思是，鄔星野下意識的“不會”，也許是看見自己在哭，怕自己想不開，是出於一種安慰，一份同情，才會這麼回答的。

鄔星野想了想，很認真地回複了她的問題：“如果我考慮那麼多，再說出來的不會，那才不是真正的不會。”

蘇希沉默著，似乎在細細咀嚼這番話裡的意思。

過了一會，隻聽蘇希又問：“是不是隻有瘦的人才配得到喜歡？”

這次的鄔星野也是一秒就給出了自己的答複：“不是。”

“你不是我，”蘇希聽了，眼角耷拉地更加厲害，忽然評價道，“你不胖。”

“昨天我本來要去死的。”蘇希緩緩道：“你們沒來，我是真的想要去死，想去死的。”

“看到你們的那一瞬間，我又害怕了。”蘇希的聲音輕飄飄的，像晨霧一般容易消散，“不知道跳下去會是什麼感覺，會不會很痛？我很怕疼。”

“你不知道，我從小的時候，就比同齡人的體型橫向上要大上一圈。”蘇希開始敘說回憶起以前的事情。

“我媽媽說我剛生出來體重太輕，沒有聲音，差點以為我是死的，小時候體弱多病，經常送進醫院，怕我營養跟不上，拚命地叫阿姨給我做各式各樣的好吃的。”

“我一開始並不覺得自己是胖的。小時候大人來我家做客，見了我，都誇我圓圓的，很可愛。”

“我第一次知道自己胖，是在幼兒園的時候。有一次園內有表演比賽，大家一起練習跳舞，最終挑出七個女孩子去。我很想去，那套表演服真太漂亮了，當時沒有人不想穿上那件漂亮的衣服。”

“我練習的很認真，回家了，還會對著鏡子反複練習，讓我媽媽幫我糾正動作。最終老師沒有選我。老師說我跳得很好，但是那件漂亮的表演服，是塞不下我的。”

“我回家之後很傷心。我爸爸見我難過，替我買了一件和學校裡一模一樣表演服。”

“我高高興興地穿著那條裙子去看比賽，”蘇希低下頭，“坐在我旁邊的好朋友問我，‘你為什麼要買這條裙子呀？肚子上的肥肉都勒出來了，你不覺得緊嗎？’”

“我跟她說不緊啊，我媽媽幫我買的大碼。她說，‘可是你穿上去不好看啊！’”

“當時我看著台上跳舞的同學，衣服很美麗，她們穿著這件表演服，都很好看，大家都穿一樣的衣服，為什麼我穿上去會不好看呢？”

“她說，‘因為你胖，胖子無論穿什麼都不好看。’”

“感覺這句話就像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的那個開關。”

“從那以後，好像全世界突然就都發現我很胖一樣。再也沒有人說我可愛，這個詞完全被胖醜替代。我被撞了，是我太胖我堵著路，我發個呆，不小心看到哪裡了，會罵我死胖子你看什麼看，學校運動會他們偷偷幫我報名八百米長跑，看我累的上氣不接下氣他們會笑得格外開心。”

“在那件事被發現之前，學校裡還有一個和我一樣的男生，因為我們胖，所以我和他是天造地設天生一對，有一次我走在路上，他們從後麵撞我，把我撞到了那個男生的身上。”

“他們很開心，回去就說我和那個男生秀恩愛，我當眾主動投懷送抱。”

“就連我學習成績好，他們也會說，說豬腦子居然不笨。”

“我也想過減肥，可是我一回家，他們就會為我做好多菜，如果我不吃，他們就會擔心我，我隻能全部都吃掉。”

“我胖就是有罪，”蘇希慢慢道，“我做什麼都是錯的。我胖就應該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我喜歡……”蘇希頓了頓，沒有說出那個人的名字，“事情被發現之後，因為我胖，我醜，所以我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我是豬八戒想娶媳婦。他們說他永遠都不會喜歡上我。”

鄔星野默默地聽著，心裡五味雜陳。

鄔星野聽著，代入蘇希的處境，感到難過，委屈，憤怒，但他沒有真正地在那樣的境地中過，無法真實地想象出蘇希的痛苦。

鄔星野本來一直默默地聽著，忽然發問道：“你怎麼知道他不會喜歡上你呢？這件事還沒有發生，他們怎麼就會知道結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