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 等我回家。(2 / 2)

璀璨寶石 穗苗 5033 字 9個月前

微波爐聲響,許沁端出盤子,坐在凳子上,安靜沉悶的吃完,又把碗洗好瀝乾。

洗完澡,出來看見ICU護士發來的微信,許沁木然一怔,身體僵直,不知所措。

關掉燈,許沁坐在沙發上。

黑夜彌漫不開。

許沁想起母親去世的那個沉悶得讓人無法呼吸的暴雨前夕,想起那種像墜入懸崖的落空感。

眼睛又漲又澀,眼淚無聲的滑落。

今夜,宋希玉睡得很不踏實,手下意識伸向旁邊摸索,空無一人。

許沁還沒有回家,拿起手機一看,都十一點多了,許沁還沒有回她的微信。

宋希玉嘴唇繃緊,打算去醫院看看,要是碰上下班,還可以接許沁去吃夜宵。

客廳裡傳來細細碎碎的聲音,仔細聽,像是哭聲,宋希玉心裡一緊,摸著黑起床。

許沁一個人乾坐在沙發,肩膀抖動不停,宋希玉心底一咯噔,很少見到許沁像這樣情緒失控。

宋希玉雙眉皺緊,走在許沁身邊,蹲下身子,仰頭問:“怎麼了?許沁,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淚水滴在宋希玉手背,那瞬間,像燙到她的心臟,宋希玉焦急幾分,借著月光看見許沁哭紅的眼,她輕聲問:“是上班太累了嗎?”

急診是快要把人熬乾的科室。

許沁搖頭,咬著唇,許沁知道哭沒有用,隻是她憋了許久,有點難受。

在急診遇到最多的事情是什麼呢?宋希玉問,“是有人去世了嗎?”

許沁手不受控製的抖了下,宋希玉敏感的感受到,雙手握緊許沁的手,問:“是小孩子,還是老人?”

宋希玉猜測,是不是許沁參與了搶救,卻又無法控製病情,最後隻能眼睜睜看著生命的流逝,於是心底油然生出那種無孔不入的無奈與自責。

外加上,連日來在急診高壓的工作強度,讓她一下子破潰了。

因為經曆過,宋希玉了解那種感受,心底像被人揪著疼。

“對不起,是我吵醒了你。”許沁聲音沙啞著,一雙紅腫的眼看向宋希玉,“上個月周建腦出血從津南人民醫院送往首都醫院,後麵又送了回來……今天晚上他去世了……”

那個時間她還沒有到急診科,所以並不知曉,直到今天她送病人去ICU碰見了周小茉和丁婭。

周建?

宋希玉怔了秒,隨即想起這人是誰,是許沁的舅舅。

想起記憶中許沁舅媽撒潑的樣子,宋希玉心底一沉,“你舅媽和你表妹為難你了?”

“沒。”頓了下,許沁又道:“至少表麵上沒有對我態度不好,當然,我也不想和她們再牽扯過深,所以敬而遠之。”

在看見周小茉和丁婭的那一刻,許沁訝異,母女倆消瘦、蒼白、疲憊、處於一種心力完全交瘁的狀態。

周小茉看見穿一身白大褂的許沁,同樣錯愕詫異,臉色漲紅,拉住許沁,半晌極為難堪的憋出一句話:

“許沁,你大人不記小人過,你能幫幫我嗎,現在每天隻有十分鐘的探視時間,而且隻能一個人,你能讓我們多呆一會兒嗎?”

許沁沒有答應,她不過是一個實習生哪有這麼大的權力,她搖頭拒絕。

周小茉低聲下氣道:“那你能讓裡麵護士多注意注意我爸爸嗎?”

許沁答應,隨即進入ICU。

丁婭沒了戾氣,手抹著眼淚花兒:“小茉,你找她乾什麼,她一定恨死我們了,怎麼會幫我們……”

周小茉眼淚汪汪道:“媽,可是我們還能找誰呢,這半個月你還沒看透那些人心嗎?”

想著想著,母女倆再次抱頭痛哭,往日丁婭拚了命的想要混進上層圈子,各種送紅包請吃飯鋪路。

可是當遇到實事的時候,她們母女倆被當作皮球踢來踢去就算了,甚至還騙她們的治病錢。

丁婭這才清醒。

找上門理論,還被對方報警。

她躺在警察局又哭又鬨,她這輩子到底是為了什麼啊!還不是為了這個家,為了出人頭地!

許沁看見周建的病曆,腦出血超過10ml,其實一開始這個診斷幾乎是判了死刑,就算奇跡出現,十萬分之一的概率搶救過來,也是植物人,且要耗費大量的金錢,許沁覺得周家並沒有這樣的財力。

這往往是人財兩空。

許沁相信一開始醫生應該也給丁婭說了這些,但是隻要有一線希望,她們就願意去爭取。

但顯然現在是戰敗了。

許沁靠著宋希玉的肩膀:“我以為周建出事之後,丁婭和小茉會不管不顧,但事實上她們一直在到處聯係醫院轉院治療,西醫中醫隻要有辦法都試。”

“當我在ICU看見周建的時候,說來醜陋自私,我內心的確有一秒他活該的想法。”

“可是舅舅去世了,我恍然間發現,這是我在這世界上最後一個親人了,有什麼好計較的呢?”

宋希玉心倏忽一疼:“你還有我。”

想起這些日子在急診遇到的一些事情,許沁像決堤的洪水破潰了,她嗚咽道:“宋希玉,原來我沒有想象中那麼強大。”

“我很無助,是麵對媽媽死亡時的那種無助,也是這些天,急診裡那些我束手無策的病人。”

“有個小孩,打籃球回來外婆給他吃了三塊冰西瓜,消化道出血,ICU裡搶救兩天後去世了。”

“還有一個電工違規操作導致燒傷,單位沒有購買保險,隻願出於人道主義賠償少部分錢,工人無力承擔高昂的費用,最後隻能放棄治療。”

宋希玉抱緊許沁,拍著她的後背,“許沁,這是你當醫生必須學會的一課,你要學會如何麵對死亡。這不是書上紙上談兵,而是你會實打實遇到的。”

宋希玉支撐住許沁的身體,心疼道:“許沁,你不是機器人,有情緒是很正常的事情,說出來就好了,今天晚上你放肆哭,明天一早又是有點酷的許醫生了。”

“嗯……明天又是一條好漢。”

許沁嗚咽著。

翌日一早,許沁去往ICU,護士告知昨天晚上周建已經出院離開。

在許沁準備離開的時候,護士遞來一把小花束,“那個女孩讓我交給你的。”

許沁接過,打開紙片。

上麵寫著。

對不起。

舅舅已經去世,但是丁婭和小茉給她的傷害不可能一筆勾銷,也不可能忽然原諒。

當然,以後也不會再有關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