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一個瞬間,許沁崩潰撲在床沿,眼淚跟潰堤的大壩一樣,媽媽真的走了……世界上最愛她的人走了……
…
謝敏憂心忡忡,她不停的轉頭看向病房,許沁已經跪了快半宿了,事情來的太突然了,一時間接受這個事實很難。
謝敏重重的長歎一口氣,眼淚花兒再次泛上來,不知道從今往後這孩子該怎麼生活,太可憐了。
看許沁肩膀抽動的幅度沒那麼大,謝敏放輕腳步走進病房,溫暖的手搭在許沁肩膀,小聲安慰道:“節哀吧許沁,人死不能複生,你一定要快點振作起來把媽媽的後事辦好。”
許沁緩慢站起身,一個踉蹌差點摔倒,謝敏趕緊扶住,許沁使勁眨眼,一雙眼睛腫得比核桃還要大,聲音沙啞的像砂紙磨過桌麵,“謝姨,可以幫我打盆水嗎?我想把媽媽的臉和手擦一下。”
媽媽最愛乾淨了。
“好……好。”謝敏應下,轉身去打水。
忙點好,忙點就會忘記悲傷。
謝敏打來一盆溫水,把簾子拉上。
許沁在溫水裡浸濕毛巾,拿毛巾腳仔細擦著周慧臉上的血汙,不一會兒水就被染紅了。
許沁眼淚順著臉頰一顆顆滴落。
謝敏心跟揪著一樣疼。
…
天快亮時,舅舅周建衝進病房。
謝敏悄無聲息的避開,把空間留給兩人,隻有在親近的人麵前,才能展露出脆弱吧。
看見病床上的阿姐,一個一米七五的漢子瞬間淚濕眼眶,他抱住失魂落魄的許沁,拍著她的背,哽塞道:“沒事沒事阿沁,舅舅來了。”
“舅舅!”許沁抱住周建,壓抑的情緒再次崩潰,眼淚跟大壩一樣決堤,“媽媽真的走了……媽媽拋下我走了……”
“阿沁,彆哭……有舅舅呢。”周建安撫許沁,強忍住喉嚨哽意,“阿沁,殯儀館的車來了,我們早點帶媽媽回家。”
把許沁情緒安撫下來後,周建把許沁扶在椅子上坐著,暗中攥著發癟的荷包,“……舅舅先去結醫院的賬單。”
看周建正準備走出病房,謝敏上前遞過去一瓶水道:“你就是周慧的弟弟周建吧?”
周建黝黑的臉上閃過一絲拘謹,點頭。
謝敏看眼兩人道:“周姐的東家宋希玉小姐提前墊付了醫療費和賠償款,賠償款稍後我們會為許沁單獨建立一個銀行賬戶,並彙入裡麵。”
“現在律師正在和警方溝通交通事故的具體原因,屆時我們會對司機進一步起訴,如果賠償款有多的,我們會再聯係你的。”
謝敏聲音哽咽了下,“周姐的東西我們會收拾好寄給你們的。”
周建眼睛微熱,連忙鞠躬,“謝謝,謝謝,也替我們給宋小姐說一聲謝謝。”
宋小姐……許沁這才想起宋希玉,她隻在病房門口見了宋希玉一麵……
許沁喉嚨撕裂般的疼痛,她看向謝敏,聲音啞的很厲害,“宋…小姐在哪裡?”
謝敏捏著手心,此時竟然覺得有些殘忍,可是說到底她們隻是宋家的傭人,不能因為一點好就得寸進尺,忘記自己身份,她道,“宋小姐應該在上班吧……醫生這個工作總是有很多身不由己的……”
許沁瞳孔縮了下,她在期待著什麼,她與宋希玉不過是見了兩、三麵的人,甚至連朋友都稱不上,還能期待宋希玉陪著她嗎?宋希玉幫媽媽料理最後的事情,就已經算是仁至義儘了。
這一場夢該清醒了。
許沁重重咬著嘴唇,疼痛讓她變得清醒。
她沒有理由再留在觀翠園,但至少可以給宋希玉說一聲謝謝吧,如果媽媽在,一定會這樣做的。
許沁抬頭,眼睛裡全是霧,“舅舅,你等我一下,我想給宋小姐親口說一聲。”
“應該的。”周建低頭看手表,道:“殯儀車在天亮之前必須要走,六點吧。”
還有一個小時,足夠了。
許沁走到住院部,按下13樓,病房裡很空曠,大多數人還沒有醒來。
護士黃蓮正在護士台打瞌睡。
“你好,請問宋希玉醫生在哪?”
黃蓮睜開迷蒙的眼睛,一眼就認出是上次來找宋醫生的女孩,隻是………這次和上次完全不一樣了。
女孩頭發亂亂的,小臉上是乾涸的淚漬,眼睛腫的像桃子,眼底全是血絲,黃蓮驚了下,立馬撐起頭,“怎麼了?妹妹?有人欺負你嗎?”
許沁搖頭,抬起一雙令人心疼的眼睛,“沒有,我趕時間,我想和宋醫生說幾句話。”
黃蓮張了張嘴巴道:“宋醫生在手術室裡做急診手術,你隻能等她了。”
許沁皺眉,“手術時長大概多少?”
黃蓮抬頭看掛鐘,“六點之前應該能結束。”
“手術室在哪裡?”
“3樓。”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
女孩嘴角牽扯出一個弧度,轉身離開,那一瞬間雖然女孩什麼都沒說,但黃蓮感覺到一股強烈悲傷的情緒,突然好想上去給心碎的女孩一個擁抱。
許沁走到3樓,角落裡一個中年男人正對著牆壁祈禱,嘴裡念著的詞是他最後的寄托。
許沁蹲在手術室門口,下巴放在膝蓋上,雙手環住身體,發呆似的看著手裡橘子。
等了十多分鐘終於有護士進去,許沁連忙起來,眼神忐忑的問道:“……你好,請問宋希玉醫生在裡麵嗎?”
護士看許沁一眼,漫不經心:“在做急診手術,有什麼事情等她出來再說吧。”
“我知道。”許沁緊抿著唇,眼睛裡滿是渴求道:“你能給她說一聲,我在外麵等她嗎?”
“行吧。”護士不耐煩的應著。
許沁重新蹲在地上,她手握著橘子,像握著全世界,抬頭看見時鐘一點點流逝,看見晨光一點點撕碎黑暗,許沁焦急地舔著乾涸嘴唇。
手術室有人出來,許沁抬頭,出來的是一個男醫生,中年男人停止禱告,滿懷期待的看著醫生。
醫生對中年男人搖了搖頭。
中年男人眼睛瞪大,久久無法接受。
片刻,男人像是明白了什麼。
如枯葉般倒在地上,捂臉痛哭。
“節哀。”醫生歎口氣,走回手術室。
許沁眼睫顫抖著垂下,死亡對醫生來說意味著什麼呢,麻木嗎?司空見慣嗎?所以宋希玉隻出現一次後就消失?
許沁抱緊身體,可能是周慧和她都不重要吧。
時鐘走到六點,無論多麼悲傷難過,天邊那一到霞光總會在第二天重新出現,許沁眯著眼睛看向窗外,眼淚不受控製地再次滴落。
宋希玉還沒走到乳腺科,就被突如其來急診叫走。下手術台後,在走廊碰見護士長,護士長艱難的想了想道:“宋醫生,有個小姑娘在手術室外麵等你。”
宋希玉心口一怔,迅速跑到手術室外。
晨光初露,空空蕩蕩。
許沁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