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上七點半,許沁到達醫院。
來時,手術室外聚集著很多許沁不認識的人,他們交頭接耳,扼腕歎息著宋瑜瑩的病情遭遇。
許沁站在人群最外沿。
顯得格格不入。
靠近窗邊周思禮坐在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男人旁邊,男人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皮鞋鋥亮,濃眉大眼,帶著黑框眼鏡,一身正氣,嚴肅安定。
是昨天和宋韜說話的那個男人。
看見許沁,周思禮拉拉男人手臂,靠在男人耳邊說著什麼,男人眼睛向許沁看來,沒什麼表情。
得到男人應允後,周思禮朝許沁走來。
“那是我爸爸。”周思禮拉著許沁在角落裡坐下。
“一眼就看出來了,你和你爸爸長得特彆像。”許沁勾唇簡單的笑了下,隨後憐愛的摸摸周思禮腦袋,“吃飯沒有,我帶了餅乾。”
“吃了,不過沒吃太多。”周思禮說。
許沁把書包裡餅乾和牛奶打開遞給周思禮,周思禮吃著餅乾,搖晃著雙腿。
時光顯得格外漫長,手術室進進出出很多人,每次滿懷希望的抬頭看,結果都不是想要的答案。
心裡的焦急像是撲鍋的沸水。
周思禮雙手撐著凳沿,低著頭,裝作毫不在意的說:“呐,許姐姐,你說媽媽不會有什麼意外吧,那會兒醫生說十二點就會結束的,這會兒都已經十二點了。”
許沁心臟猛然一下跳得特彆沉重,她看向牆上時鐘,嘴巴裡乾澀得厲害。
那種懸吊吊的感覺讓許沁好像回到了母親離開的那個雨夜,那種骨頭縫裡生出的陰冷讓她患得患失牙齒打顫,許沁握緊周思禮小手。
像在取暖。
許沁艱難的咽了咽口水,潤好嗓子說:“小小姐,不會的,希玉小姐在裡麵呢。”
“嗯呐。”周思禮垂頭應答。
白花花的陽光變得刺目。
外間一整個鴉雀無聲,氣氛逐漸變得壓抑。
走來走去的人,腳步變得焦急。
電梯鈴響,一席黑色蘇繡直襟旗袍的宋韜走了進來,威嚴的雙眼掃視過眾人,眾人不自覺身體繃緊,瞬間變得安靜。
宋韜背脊挺直,麵色不變,猶如定海神針般坐鎮在手術室門前。
不知過了多久——
“去吃午飯吧。”手術室的門打開,綠衣護士走出來,順手擦擦額邊汗,沉穩道:“手術過程中病情突變,耽擱了一會兒,不過還算順利,現在正在收尾,等麻醉蘇醒就可以送回病房了。”
“太好了,太好了,天佑我宋家。”
門外等候的人鬆了口氣。
語罷,眾人目光移向宋韜,宋韜點頭,“都去吃飯吧。”
眾人移步離開,等候大廳一下子隻剩了三人,周父,周思禮還有許沁。
宋韜眼瞧向西裝男人,道:“周程,帶思禮去吃飯吧。”
“嗯。”穿著西裝的男人站起身來對周思禮招手,周思禮膽怯的看眼宋韜,又看看許沁,小聲道:“許姐姐,你跟我們一起吧。”
許沁搖頭:“小小姐,我不餓,你去吧。”
“思禮,走了。”周程走向電梯。
周思禮不舍的放開許沁的手。
宋韜麵無表情的掃了眼許沁,一秒都未停留。
許沁坐在最外沿,連呼吸都特意放得很輕。
半個多小時後,許沁聽見車輪滾動的聲音,隨後手術室的門打開,醫生護士推著病床走出來,宋希玉跟在身後,麻醉將醒的宋瑜瑩身體微微顫抖,臉色蒼白,眼皮微闔,眼睫濕潤。
宋韜手拂裙擺站起身,瞳孔沉著,望著病床上的宋瑜瑩。
宋瑜瑩偏頭,看著陽光下的宋韜,宋韜麵色安定,像是孕育一切生命的土壤,永遠承托著不離開。
宋瑜瑩心中酸澀,那些委屈在看見暫新天光時奔湧而出,她想抬手卻沒有力氣,她嘴皮翻動,聲音沙啞得厲害,她隻有一個字:“媽……”
人在最脆弱無助的時候,第一個想起的一定是母親。
許沁遠遠看著,心裡絞痛得很厲害。
宋韜眉頭動容,抬手摸了摸宋瑜瑩的額頭,“嗯……好了,都好了……”
“嗯。”
宋瑜瑩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心安,深深的合上眼睛。
“手術一切順利。”宋希玉看向宋韜。
宋韜不著痕跡的側了側身,道:“嗯。”
護士把宋瑜瑩推回病房,宋希玉走在最後,停在許沁身邊,道:“走吧,去吃飯。”
宋希玉像是耗儘全身力氣般,安靜的吃著飯。
許沁坐在她的對麵,亦是不語。
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覺得陪伴是最好的。
宋希玉瞧一眼低眉順眼的許沁,把酸奶蓋子打開遞給她。
在食堂吃完飯後,許沁回觀翠園,第一時間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眾人,謝姨蔣姨高聲歡呼,雙手合十,感謝天感謝地,感謝觀音菩薩,這群人樸素得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