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手下動作不停。
“可是上次你還說那是你的朋友!”許沁稚氣反駁。
那個淮清不就是送了一束花和一個包嗎,怎麼就得到宋希玉的青睞了。為什麼說結婚就結婚,語氣隨意得像出去吃個飯!
宋希玉累了,不想解釋,她機械似的收拾著衣物,不耐煩道:“那是上次。”
上次是二十天前,這二十天太漫長了,她不知道她是怎麼過來的。
她可以接受被指責立場不堅定,但除此之外,她想不到任何再好的辦法。
就像一根竹子被折斷了腰。
“為什麼?”許沁迫切的走近宋希玉,仿佛這樣可以拉近她們心裡的距離。
為什麼?
她回答了好多為什麼。
為什麼學醫,為什麼蘇淮清不行,為什麼這麼自私。
自私的從來不是她!
宋希玉一股腦兒把所有東西塞在一起,放不下的,泄怒似的壓了又壓。
許沁心像被針紮了的氣球,她深呼吸來抹平缺氧的眩暈感,“……你喜歡他嗎?”
玫瑰花束的卡片上寫著好久不見,是久彆重逢吧,宋希玉一直不結婚,也不戀愛,就是在等他嗎?所以才會短短不到一個月就決定結婚。
宋希玉手短暫的停頓住,喜歡和結婚,從來不是互選對等。
宋希玉仍是不語。
沉默就是否認嗎。
“你是有什麼苦衷嗎?”許沁目光焦急而迷亂,她仍然追問,宋希玉看起來一點都不像開心的新娘子。
許沁先宋希玉一步拿住首飾盒,呼吸變得急促:“能告訴我嗎?我可以幫你嗎?為什麼突然要結婚?”
宋希玉抬眼,帶著冷意。
許沁心臟一緊,突然措不了詞:“為…為什麼…?”
為什麼結婚?
宋希玉忍得快要爆炸。
因為這是她深陷泥潭,唯一出路,抗爭的結果是死亡。
許沁能懂?能明白?
幫她?怎麼幫?
小孩子自以為是的窺探,便以為能改變整個世界。
看許沁被嚇到,宋希玉理理雜亂發絲,壓下心中煩躁:“許沁,這是我的選擇,與你無關,你不必做無妄多餘的猜想。”
與她無關?
許沁錯愕。
宋希玉覺得她越界了…
“那我呢?”許沁心中苦澀。
宋希玉不以為然:“什麼意思?就算我搬走了,你仍然可以住在和觀翠園,我依然會資助你。”
資助?錢麼?成為被她資助的千百個中的某一個?
不是這樣的,宋希玉不懂,她什麼都不懂。
許沁捂著絲絲抽著疼的胸口,氣提到嗓子眼,顯得委屈:“你不是想知道我想跟你說什麼事情嗎?”
“嗯,你說。”
宋希玉克製著不耐煩。
“我喜…”
許沁和宋希玉對視,瞳孔裡是對方的身影,許沁突然喉嚨發緊,說不口了,她再次生了怯,濃烈的自卑像海浪把她無情淹沒。
‘資助’,在宋希玉眼裡,她們始終是不對等的,無論年齡,階級,思想,還是心理。
所以宋希玉壓根沒想好好聽她說話,也沒想好好回答她。
房間陷入死一樣的寂靜,窗外雷聲一陣接一陣。
宋希玉眸色一暗,許沁心臟忽然滯住了,她知道自己被宋希玉看透了,不留餘地的。
仿佛全身被扒光站在眾人麵前,羞愧、醜陋、不堪入目,許沁整張臉都漲紅了。
宋希玉高高在上,仿若掌控一切的上位者,“許沁,你不是喜歡我,你是喜歡在那種情況下把你拉出來的任何一個人,等你見過更多的人之後就明白了。”
許沁眼眶緋紅,哭腔上來了:“可是就算是又怎麼樣呢,誰規定人不能喜歡上自己的救命恩人了,那救命恩人為什麼不是彆人,偏偏是你,這證明我們倆是有緣分的。”
宋希玉愕然住,她從來不知道乖巧的許沁會這樣詭辯,她年齡還小,並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愛,但凡彆人對她的好,她都會誤認為是愛情。
是不是她對許沁太偏愛了,所以給她造成這樣的錯覺。
想到這,宋希玉臉色漸漸地冷了下來,語氣疏遠,“許沁,你有沒有想過你說出口之後,我會怎麼回答你?”
“我想過你會拒絕我,會覺得我惡心,或者把我趕出觀翠園。”許沁快要窒息了,“對不起,對不起,我剛才不想說的…”
被猜出來了。
如果宋希玉忽視,那麼這茬就過了,可是宋希玉選擇毫不掩飾的捅破窗戶紙,她想讓她死心,她想讓她認清差如溝壑的差距。
看著眼前冷靜到恐怖的宋希玉,許沁慌亂無助,連嘴唇都害怕得顫抖。
她清楚明晰的知道僅憑一句她衝動的話根本改變不了宋希玉即將結婚的事實。
但她偏偏選擇要搏一搏,但在拿起武器,看清宋希玉的眼神之後,她知道她們倆不平等。
她不戰潰敗了。
宋希玉把自己擇清,像勝者般俯視:“許沁,喜歡我是你的自由,但是我並不喜歡你,對於你,隻是單純的幫助。”
許沁仰頭,光太刺眼,眼睛發澀睜不開,心也好難過。
宋希玉臉上掛著冷漠和疏離:“像你這樣的人,我每年都會資助很多。”
好無情殘忍的話。
她怎麼不知道宋希玉資助了很多人呢,她隻是覺得可悲,原來在宋希玉眼裡,她這麼普通。
宋希玉對所有人一視同仁,她是早就知道的。可是明知道前麵是懸崖她還是跳了。
許沁突然之間笑了,
笑得很荒誕。
要是被宋希玉幫助的每個人都來表白,那宋希玉該有多累。
想來應該發生過這種事,不然宋希玉怎麼會篤定又清晰的說她隻是愛上了救命恩人呢。
宋希玉又開始收拾行李,仿若剛才隻是一場小孩子的鬨劇。
宋希玉的樣子高高在上,不可跨越。
許沁看過這樣類似的表情,在宋韜臉上。
和她界限分明。
奇怪,這樣冷漠高傲的宋希玉反而讓許沁覺得真實,真實到讓她的心像被刀刺,現實就是這麼血淋淋。
在宋希玉心裡,她是貧瘠的,沒被人真正的愛過,也不知道該如何正確的愛人。
如果她的愛對彆人來說是一種負擔,那她收起來就好了。
像被擱淺的魚,許沁心澀得很難受,她什麼話都不想說,也說不出來了,她沉默的站在角落,看宋希玉把衣服收拾好。
“外麵雨大,我送你啊。”
許沁倔強的站在門口。
“嗯。”
許沁知道宋希玉在不耐煩。
許沁幫宋希玉拿行李箱,宋希玉走在前麵。
許沁總是在看宋希玉背影,宋希玉卻很少回頭看她。
這次也一樣。
打開門,一陣穿堂風灌過兩人,暴雨夾雜著厲風,兩人走得好艱難。
宋希玉給她打傘,傘偏向她。
宋希玉習慣性照顧他人,當然,也有可能是宋希玉怕行李濕了。
看清楚更好,許沁覺得。
後備箱打開,許沁和宋希玉一起用力把行李箱扔進去。
送宋希玉到駕駛位,宋希玉把傘遞給許沁。
“路上注意安全,下雨路滑。”雨氣讓許沁的眼睛變得濕潤,也變得很亮,仿佛最後的渴求。
“嗯。”
許沁知道宋希玉煩躁到了極致,一定是她的‘告白’讓她苦惱了,宋希玉對她會很失望吧。
她讀不懂宋希玉,而宋希玉也不需要她讀懂。
她以為能靠近宋希玉的世界,結果宋希玉連按門鈴的機會都不給她。
車窗緩緩升起,片刻,停留在宋希玉的眼睛處,她側眸,瞳仁底色平靜冷漠:“許沁,你需要去看心理醫生。”
下一句話,
比暴風雨還要濕冷無情。
“我們最近不要再見麵了。”
許沁心底防線徹底被擊破了,像被螞蟻啃食,四肢百骸又麻又痛,她滿眸猩紅,無聲的半張著嘴,心中的嘶吼全都被堵在喉嚨口,是啊,她還能怎麼做,難道去反駁一個不愛自己,且馬上就要結婚了的人?
宋希玉說的夠明白。
她鬨得夠難看。
黑夜侵蝕過許沁搖搖欲墜的身體,傘遮不住暴風雨,四麵八方將她澆透,颶風如刀刮入她的骨骼,讓她異常痛苦,也讓她異常清醒,她死死的咬住嘴唇,記住這種痛楚。
給她愛的人,也給了她一擊絕殺。
她有怨,有冤,卻無處宣泄。
宋希玉在她和她之間劃了一條界限清楚的線。
宋希玉能如往常那樣對她,可是她再沒有辦法麵對宋希玉。
過了今天這件事,她和宋希玉再無關聯。
她沒有理由再呆在觀翠園。
和宋希玉對峙沒哭,送宋希玉離開沒哭,當許沁意識到,她和宋希玉真的就此劃上句點了,她的眼淚如破潰的堤壩,泄了出來。
許沁大哭,暴風雨掩飾住她的脆弱。
緊繃的弦斷了,一切一切,讓她痛苦崩潰到全身發抖。
過往如一場電影在她腦海中加速,在觀翠園裡的兩年是她躲避現實的兩年,她本該在母親離世時承擔的,隻不過是宋希玉替她織了一個美麗的夢。
夢裡,她用不諳世事的天真愛了一個人。
現在夢醒了,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