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他把沈棲衣踩在了腳下。
他這個弟弟和他不一樣,從小就是在老爺子身邊長大的。
老爺子最重規矩,一舉一動行走坐臥都有要求,就連吃飯喝水都得講求一個章程。
端杯子時要用什麼姿勢,哪根手指要怎麼擺放,一口水喝多少,唇碰到茶杯是個什麼模樣,全都要符合他的喜好。
彆說是他,就是他爹,他爺爺的親兒子,都受不了。
但沈棲衣偏偏就住下來了。
這都能忍,可想而知是個什麼軟弱性子了。
沈霖不屑地想。
“我還以為你那個弟弟很受你爺爺器重。”容遇隨口閒談似的,笑著試探。
“器重?想什麼呢?要不是我,他們連出生的機會都沒有,”沈霖嗤笑,“我隻是和爸媽吵架而已,他們不滿意我們在一起,才想出這種辦法。生他們隻是為了氣我而已,真以為自己能取代我了嗎?”
他神情更加不屑,自問自答,“做夢呢,我可是爸媽的第一個孩子,沈家長房長孫,更是父母親手養育長大,他拿什麼來比。”
當年的沈氏夫婦有多疼愛他,整個沈家就沒有不知道的。
就是現在,他和家裡徹底鬨翻,他父親也仍然把他當做兒子,不顧老爺子的禁令,私下接濟他。
這樣肆無忌憚和家裡翻臉的事,沈棲衣敢嗎?
不過是他的替代品而已。
“以為這樣我就會低頭了嗎?怎麼可能?他們這樣做隻會讓我更討厭他們,等著吧,我跟你說,我不僅要讓他們鬆口,風風光光接你進沈家,還要他們哭著喊著求著我回去,至於沈棲衣,就讓他跳著吧,等以後……他們的好日子遲早到頭。”
想到每次找沈棲衣要錢時沈棲衣雲淡風輕的口吻,沈霖麵部扭曲了一下。
得意什麼,這些東西原本是他的。
要不是他和家裡吵架,沈棲衣都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現在敢拿著他的東西得意,以後他遲早要讓沈棲衣一無所有的滾出沈家!
但就目前為止,他還需要從沈棲衣手裡拿到錢,隻能先忍下這口氣。
然而,他是忍辱負重地等了。
可左等右等,沈棲衣那邊就像石沉大海一樣,再也沒了消息。
容遇那邊急需用錢,屢屢催促他,沈霖這邊又等不到沈棲衣給他打錢,也顧不得麵子不麵子了,隻能打電話催。
誰知這一打才發現,他不知何時被沈棲衣拉黑了。
沈霖怒不可遏。
更讓他感到不敢置信的是,沈儒渢緊接著讓人通知他,以後不會再給他生活費。
“沈總說,沈先生你是一個成年人了,既然選擇了離開家族,就應該學著自己為自己的生活負責任。”
電話那邊的青年嗓音乾淨,說話時自然而然帶著三分笑意和客氣。
隻是說出的話不太中聽。
一定是沈棲衣在搗鬼!
沈霖想都不用想,就咬定了是沈棲衣在背後作祟,一時間氣得心肝脾肺腎都在疼。
他懊悔,當初要不是他失了手……不然的話,他早就趁著沈棲衣年紀還小整死他了,也不會有今天。
沈霖知道沈棲衣的學校和專業,當即就想找沈棲衣說個清楚。
臨出門前,他想到什麼,眼中閃過一抹陰狠,又走回客廳,把桌子上的水果刀揣在了身上。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還是沈儒渢身邊那個青年。
他在電話那邊微微歎息:“沈先生,給您一個建議,最好還是放棄您的想法吧,不然的話,您不一定能承受後果。”
沈霖怎麼可能聽,冷笑一聲就掛斷了。
但下一秒——
砰!
一聲巨響。
沈霖腦袋一片空白,連自己什麼時候跪在了地上都不知道,耳朵嗡鳴,大腦充血,好不容易緩過點神,就察覺自己半邊身體火燒一樣劇痛,其中最嚴重的地方是……
他兩眼發花地低下頭,看到了自己按在地上的、半隻血肉模糊的手。
另外半隻手已經不見了。
就在剛才,他的手機毫無征兆地爆炸了。
沈霖兩眼一黑,差點昏厥過去。
救護車很快抵達,是沈儒渢的助理打的電話。
去醫院的一路上,沈霖都魂不守舍。
這樣狠決而毒辣的手段,不是沈儒渢,而是……他爺爺。
沈老爺子那雙蒼老而平靜的眼仿佛出現在眼前。
沈霖本能地畏懼這位爺爺,躺在擔架上不斷瑟縮,腦子裡的想法全然被懼怕取代。
這還是第一次,他真正的怕了。
他自欺欺人多年,終於在這一刻察覺到,事實和他的想象,出了點差距。
沈霖的底氣不是毫無緣由,當初他鬨成那樣,沈儒渢氣得放話說要把他逐出家門,其實本質上隻是想要嚇嚇他。
但就是沈老爺子,輕飄飄三言兩語,把沈儒渢的恐嚇變成了毫無轉圜餘地的事實。
冷血果決得不像一個老人。
沈霖從沒想過他爺爺也會有這樣維護一個孫子的一天。
但沒關係……
老頭子還能活幾年?
容遇的成功會證明他沒有錯,他為了容遇所做的一切是都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