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忍一時越想越氣,退一步乳……(2 / 2)

與君入戲 難再敘 3866 字 8個月前

故作平靜地問:“行頭是不是送錯了?我今兒要演的是《坐樓殺惜》。”

協助她演出的頭路老生金奕言聞聲,走過來,也有幾分驚訝地問:

“不是《綠珠墜樓》嘛?前兩天林團將你要演出的曲目,已經做成電子版的,發給我們這些參演的人了。”

金奕言比她早來京劇院兩年,隻是一直未轉正,簽的臨時合同,還在為留下來努力著。

董禮貌聽完,就有些後悔,不是後悔揍林瘦娟,而是覺得揍輕了。

“她經常調換角兒的演出單嗎?”

金奕言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清楚:“隻是聽說,她名聲不太好。至於乾過哪些事,便不得而知了。”

不行!她一直以來都是為《坐樓殺惜》做準備,臨時換戲,她隻怕戲詞都背不全,在台上車禍。

正欲去找陳院長實話實說,申請更改演出曲目:“算了。也就是跟台下的前輩教授們說一聲的事,唱什麼都一樣。”

“那可不一樣啊。”金奕言一把拉住了她,緊張道:“我們這些陪演的,都是按《綠珠墜樓》準備的,你臨時換戲,隻怕有些龍套,戲詞和站位都不清楚。就算你翩若驚鴻,也不能在台上唱獨角戲啊。”

董禮貌滯住了腳步。

金奕言見她臉色發青,也替她不好受,自言自語道:“原本院長知道,你要將許多年沒人演繹的《綠珠墜樓》搬上戲台,一向不喜形於色,這次眼睛都是驚喜和笑意。你也知道,他破格將你招進來,是頂住了許多壓力。你也需要一台能拿得出手的,鎮住場子,堵住悠悠之口,給他爭氣。”

董禮貌有幾日沒見陳院長了,但能想象得到他那雙本就唱戲的眼睛,看電線杆子都顯得深情,突然驚喜是怎樣的神情。

實在不願讓他失望,還是硬著頭皮上了。

“行。算她歪打正著。”

民國時期的大角兒,都是遇見哪場演哪場,一場戲沒有需要提前排練十天半個月的。大角兒譚老板更是,能一年365天,一天一出新戲。跟人打擂台,一年到頭不演重了。

董禮貌咬了咬牙,說:“行。辛苦大家了!今兒若是演出順利,我請大家吃飯!”

人群中立即有了歡呼聲:“謝謝禮姐!禮姐大氣。”

金奕言也過來,拍了拍她肩,不畏前輩和領導,主持了公道:“現在大家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你放心吧,大家都看著呢,以後若林團整什麼幺蛾子,我們都會站在你這邊。”

董禮貌自然是感激,廢話不多說:“行,同事的仗義執言我記下了,以後咱們事兒上見。”

上台前的最後一次排練,董禮貌將綠珠的唱詞默了一遍。誰讓她記憶力驚人,那些唱段、唱腔、唱詞仿佛已經形成了肌肉記憶。哪怕到了八十歲,她得了老年癡呆,孫子隨便放一段,她也能跟著流水板大段唱下來。

又將翎子舞也溫習了一遍,活動開了筋骨,便如腳底帶風,步步生蓮。

直到貼上了片子,換上了行頭,鑼鼓敲響,她緩緩起身,想起陳院長從前對她的提點。

陳量行說她全是技巧,沒有感情,這是科班出身的通病。適合上春晚等舞台,雄赳赳氣昂昂的。但是不適合在戲園子裡,貼一出完整的戲,戲中人物沒有靈魂和情緒。

董禮貌在京戲藝術上,是追求完美的,自然希望精益求精、好上更好。

她閉上眼睛,努力帶入綠珠的角色,與女主共情。男主因綠珠獲罪,綠珠為男主殉情。擎梅子青青枝頭墜,歲寒曾經霜雪催。

董禮貌帶入幾次,都不太行。

為什麼古代女子動不動就以死明誌啊,能不能懂得下生命的可貴,愛情並不是生活的全部。

她戴著油彩,幾乎崩潰。

不過她很快將壓力轉化成動力,想到從前學戲的時候,教授說:京劇這門藝術,並不是睜大眼珠子,在台上搖頭晃腦。而是要體會人物,演什麼像什麼。三分靠唱,七分靠演。

她緩緩出場,剛一亮相,就憑著驚為天人的長相,博得了滿堂彩。

一開口更是柔中帶剛,又嬌又甜,脆生生的,將人骨頭也聽酥了半邊。

董禮貌還未找到綠珠的感覺,直到抬頭,看見坐在樓上包廂裡的陳院長。

他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高定西裝,用他那雙看電線杆子都深情的眼睛盯著自己。

將他帶入了男主石崇的角色,去體味綠珠的無奈與悲苦。

一段翎子舞甩起來,董禮貌故意炫技,身段若行雲流水。在花團錦簇中起舞,蓋過了滿台錦繡。身後金光閃爍,更襯的身上琳琅環佩,流蘇蹁躚。

她身上乾淨利落,基本功打得好,看起來就不零碎。加之年輕,控場能力極強。舞得滿台生輝。

直到在人群中,看見久違的護工——蔣文明的身影。董禮貌手上的翎子險些沒拿住,嘴角抽了抽,頓時顯得麵目猙獰。好在將眉毛吊了起來,不顯臉上多餘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