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父母花也不容易啊,很多老人家看見孩子花錢就肉疼,給他們買東西還得被他們數落一頓。現在不掃興的爸媽,可不多啊。”崔遼聽他在這一本正經地戴高帽,偏不接茬,抬杠了一句:
“咱們國家人口基數大,很多人都在溫飽線上掙紮,可不懂給彆人提供情緒價值。”
“那也是,有人浪跡天涯,有人四海為家。隻要付出的時候,是快樂的,我們沒資格糾正彆人獲得幸福的方式。不能總想當然,以己度人。”顧客就是上帝,工作人員沒跟衣食父母繼續抬杠下去,隻笑著應承了一句:
“謝謝您的寶貴意見,以後我們會再開會討論決定一下,看看是不是收戲迷禮物,更好一些。以及收什麼,既環保又不破費,也給戲迷一個表達愛的機會。”
“我知道咱們傳統美德,講究不能貪小便宜,但是也犯不上談財色變。”崔遼發現在京劇院的體驗度是真好,既不像體製內那樣互相推諉,也不似娛樂圈那樣高貴傲慢。
蔣文明在這等了多時,都等不見董禮貌看到自己,然後朝他走過來。
他猶豫要不要給她打個電話,可電話打通了,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也許她看見自己了,隻是懶得搭理吧。
後台,董禮貌已經放開了陳量行,乖乖卸了妝,看見麵前的一大堆禮物,還有些好奇:
“我才開始正式演出,怎麼會有戲迷?”
也不會當場就有人入坑,然後臨時去買的吧?
尤其一張手繪,畫的實在棒極了。
接下禮物的工作人員,深深看了她一眼,才從旁說了一句:
“應該是顏粉吧。咱們新來的那個運營小姐姐,以前天天發你剪輯視頻、練功照片,現在發的少了,底下一堆催更的,都說要看你。”
“發吧,我沒有什麼肖像權。隻要能讓咱們院團一路長虹,能讓領導高興,讓我乾什麼都行。”董禮貌明白了,她就說女孩子比男人更愛看美女。
又瞄向在後台跟周錫久閒聊的陳量行,帶了點小得意,感慨道:
“看來,薑還是老的辣。提前預熱,再一炮而紅,也不知道陳院長這捧人的手法,是跟民國哪個大角兒學的。果然,小紅靠捧,大紅靠命。”
“不知道的,還以為您多愛拍馬屁呢。”工作人員便笑了。
其實她隻是對陳量行偏愛罷了。
換一個領導,她可沒這閒情逸致、付出舍得。
“她可不奴顏婢膝。她不跟我吹胡子瞪眼睛,我就謝天謝地了。”陳量行的澄清,並未為她洗脫罪名,倒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轉頭跟周錫久歎了口氣,說:
“也許,我該告彆的不僅是戲台,還有京劇院。我確實該退了。”
他還沒活心思,上麵便給了返聘合同。隻要他願意,還能在這個位置上,再多維持幾年。
“隻是我找不到合適的接班人,有意栽培小董,你看她行嗎?”
“我跟她接觸的不多,但我看人一向挺準。她表麵上看起來精明,其實是個小迷糊。而且她的事業心,隻用在了演出上。你讓她換個方向努力,去搞行政,我怕她那個性格太耿直,被人下絆子,鬥爭不過的。就算你提前打點關係,有人保。鬥來鬥去,她贏了,也是身心俱疲,保不齊兩敗俱傷,你忍心嗎?”周錫久還在擔心陳量行受挫,想著安慰一下:
“你也不要太焦慮了,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有時候,歲月不饒人啊。”
也是這場演出,讓陳量行所有活絡的心思,都收了回去。
反倒來安慰好友:“沒事兒,你不用擔心我。我一向是不主張為藝術獻身的。上回小董帶病演出,還被我處罰了。”
“現在懂戲,又肯付出的孺子牛不多了。年輕人大多講究躺平,不願意今天努力,明天給老板換瑪莎拉蒂。小董既有真才實學,又肯踏實用功。我不願意把京劇的旗幟交到躺平擺爛的人手中,更不能把話語權,給外行血棒槌。”摯友的話,他都聽進去了。卻也是才發現,他並沒有那麼護著小董。比如在京劇大業麵前,他可能就要利用她的年幼無知、對自己的信任,犧牲她了。
“她的性格,是好,也是不好。現在魑魅魍魎越來越少,耿直認真的人,得到賞識和支持的幾率更大。因為我,也並不是一個人很圓滑的人。”
“她跟你能比嗎?你是老狐狸,她頂多算個雛鳥。”周錫久有點不高興,更多的,是為徒弟的未來和命運擔憂。
“而且,她喜歡唱戲,也沒有野心。你不能為了一己私欲,強按牛頭喝水。”
“這不是還有你嗎?你肯定會為這個小徒弟、獨苗苗,保駕護航。”陳量行說罷,也沒將責任全推卸出去,勉強道:
“我也努力多活兩年,至少活到她平安退休。”
周錫久忽然覺得,這個小徒弟隻是誘餌。陳量行打著關愛下屬的旗號,其實是想釣自己這條大魚上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