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不知道,到底是誰騙誰。
不過各取所需,她騙他是貪圖庇護,他騙她是為著年輕的□□。
可是她明明不需要避風港,而陳量行也並不是精蟲上腦、覺得女人和情欲勝過自己為之追求的事業。
直到電話鈴聲響起,是她師父唱的《野豬林》中的一段,將她嚇了一跳。
接起來,聽見蔣文明的聲音:“出來看月亮。”
上回在戲園子不辭而彆,回去後很快就將自己哄好了。他總得先哄自己,再來哄她。
董禮貌沒這浪漫細胞,還是走到了窗前,拉開窗簾,看見了樓下路燈旁站著的人。
“我一個人在這個城市暴走好久了,你可以下來跟我一起走走嗎?”蔣文明有幾分小心翼翼、試探性地問。
他自是不敢道德綁架她的,因為很可能適得其反。
董禮貌最煩被人pua,隻要她沒有道德,彆人就道德綁架不了她。
又一向吃軟不吃硬,想到自己在北地的時候,被他照顧過,左右也睡不著,想了一下,還是說:
“好吧,你等我換了衣服下來。”
女生出門都是很慢的,蔣文明已經做好了久等的準備,因為等她並不是件苦差事,甚至正好相反。
卻想不到,她很快就下來了。
董禮貌出門既不糾結穿什麼,直接套個麻袋都行。也不化妝,直接素麵朝天,自然快。
蔣文明看了她一眼,好看自然是好看的,酸溜溜道:
“可能我不值得你花這麼多心思打扮吧。”
“你總關注我們帝都京劇院的公眾號,沒看見我天天素顏嗎?我每天上班也不化妝。”董禮貌發現這人斯德哥爾摩,不讓他等,他還不舒服。
“那我下回先睡一覺,明天再下來。”
她不化妝自然也是好看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隻蔣文明還是說:“我在網上看過一個段子,說看不起公司,就會每天素顏,因為公司不值得她用心思化妝。能洗個頭再出門,是最基本的社交禮儀。”
“女性很多,世界也很大。素顏出門,和必須化妝才能出門、哪怕是去樓下倒個垃圾。都是存在的。不需要讓對方讚同和理解,互相尊重就行了。”董禮貌說。
“你不管多久下來,我都會等你的。”蔣文明說。
因為她難得肯答應與他走走。
“那我如果故意放你鴿子呢?”董禮貌問。
“那我就等到明天早上吧,我不介意繼續等,就是有工作要完成。”蔣文明走在路上,始終讓她在裡麵的一側,自己則在有車的一方。
這兩日帝都的霧霾嚴重,不似家鄉那樣藍盈盈的天,看來是他失策了,隻有霓虹燈,卻是沒有星星。
“這樣自由的日子,怕是不多了。崔哥說,後麵讓我紮戲,還要上綜藝。公司的營銷號打出去,以後隻怕不能這樣悠閒的走在人群裡。”
董禮貌聽著怎麼覺得他在凡爾賽:“怕人問你要簽名嗎?”
“我想要自由。”蔣文明說。
走出小區,便看見街角有一條美食街:“這裡是不是有個網紅攤位?你想吃什麼,我給你買。”
董禮貌沒杠說自己買,隨便指了一個:“涼粉吧。”
蔣文明過去排隊,董禮貌則隨意找了一處長凳坐下,正是不冷不熱時節,十分舒適愜意。
蔣文明排了挺久的隊,自己沒有不耐煩,回來倒是有點愧疚:
“讓你等了這麼久。”
“無聊我可以刷手機呀,我也沒有一直專心等你。再者說,你站著的人都不嫌累,我坐著的有什麼好矯情的。”董禮貌接過涼粉,喝了一口,就覺得可以扔進垃圾桶裡了。
“果然,網紅店是難吃的代名詞。”
她還是更懷念在北地吃到的切糕、粘豆包、黃米飯。
“現在你們帝都京劇院的公眾號上,每次發你的演出視頻,底下評論都很多。評論區就像無人區,各種土味情話和黃段子。”蔣文明坐在她身側的長凳子上,問道:
“以後,院團會不會給你安排其他工作?讓你去做網紅、直播、接點代言或者帶貨什麼的?”
“應該不會。陳院長不指著這個賺錢,更不會指著我賺錢。他隻會不讓我吃虧,給我錢。”不過這事,董禮貌也不能說得那麼篤定。
“就算他讓我去,我也不去。自由不是想乾什麼就乾什麼,而是想不乾什麼就能不乾什麼。”
“我真羨慕你。陳院長對你的好,都是實打實的。”蔣文明以前嫉妒這個男人,現在突然覺得,有個人護著他的小董,挺好的。
隻要能庇佑她,哪怕避風港不是自己給的。
總比她一個孤苦伶仃好,哪怕讓他承受點失意,又忍不住吃醋。
“對比之下,我的師徒父子,總感覺摻雜了許多東西。”
沒注意到他的傷春悲秋,因為自己手機響了。
她還以為是老男人回來了,正準備開口跟他告彆,就見上麵顯示的,是媽媽的手機號。
過年前後的一段時間,一直沒聯係,董禮貌的氣還沒消,接起電話就是:
“乾嘛?這回又找了哪個男人當幫凶,來跟你女兒搞雌競?”
沈作藍麵對她赤裸裸的不善和挑釁,倒並非不跟女兒計較,而是此刻有更重要的事、迫在眉睫。
“閨女啊,你快來看看吧,你姐瘋了,她先薅著孩子頭發咣咣撞牆,又拿起菜刀就砍,砍我胳膊一刀,又砍了你姐夫腦袋好幾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