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師父。”董禮貌環顧四周,看了一眼他的四合院,再跟他說的浪費結合起來。師父實在不像窮苦人,那便是個環保主義者了。
“師父,我記著八年動蕩,很多角兒的祖宅,都會被收回去了。您這怎麼還有?”
“國家能收,我也能贖。我小時候記事早,總記著跟我爺爺在四合院裡的日子。後來賺了點錢,通過朋友、打點了關係,又把宅子買回來了。”周錫久說。
“在帝都買房,是不是得需要帝都的戶口?”董禮貌還真不知道買四合院需要哪些手續,好像不是光有錢就行。
畢竟這玩意兒,有些已經算是文物了。
她才拿到了新編戲的獎金,在帝都買個好地段的房子,付首付還行,全款是指望不上了。
“不用那麼麻煩。我現在還拿著外國的國籍,準備近日把國籍遷回來呢。”周錫久說完,又隨口提了一句:
“哦對了,這宅子不是我祖上那套,那套回不來了,哪怕多花點錢,也要費許多功夫。不過這套跟那套差不多,我就是按照我爺爺家裡的格局裝潢的。”
周錫久讓她隨便坐,總不放心鍋裡,準備親自去看著。
董禮貌欲言又止,想跟過去,雙腿還是滯在了原地。
坐立難安,乾脆起身四處溜達,沒參觀師父家裡的每寸角落,隻翻了翻他的老唱片和常日裡看的一些書。
周錫久到了廚房,廚子正不錯眼珠地看著,因知曉他這是給徒弟準備的。
見雇主進來,忙是又問了一句:“周先生,您看還要不要再添幾道菜?”
“這個豆包蒸好後,不要晾著,直接端進來,趁熱吃好吃。還有,彆往上撒糖,回頭她願意吃什麼甜度的,讓她自己加。”周錫久更喜歡食物本來的香味,不知小徒弟是不是。
琢磨了一下,才囑咐道:“做幾道甜食吧。心情低落的時候,吃點甜食,有助於情緒穩定。”
廚子聞言,立即去準備,拿空著的幾個鍋,分彆做了拔絲土豆、糖醋裡脊、又炸了點地瓜。
周錫久在廚房裡跟著一起忙活,讓雇傭的家養廚子給他打下手,自己掌勺。
廚子還從未見他這般重視,平時也會招待客人,倒不會洗手作羹湯、親自下廚。
待到菜一一擺上來,周錫久招呼小徒弟吃飯,董禮貌才有些局促地走過去,想搭把手、乾點力所能及的事。
不是她眼睛裡沒活兒,隻是師父連同幾個保姆、廚子,都乾完了。
“你呀,就彆跟著忙活了。家裡這麼多傭人,哪兒用得著你。顯你勤快了?”周錫久沒那食不言寢不語的毛病,也沒客氣的拿公筷,直接用自己筷子給她夾了一塊地瓜。
“來,嘗嘗我的手藝。我這兒沒備什麼甜麵醬、香辣醬。你們年輕人吃這些東西,是不是都喜歡蘸些蜂蜜芥末醬,還是蒜蓉醬。你喜歡什麼,告訴我,我下次提前備點。要麼我現在讓傭人出去買回來孜然粉、燒烤粉也行。”
“不用,彆麻煩了師父,這已經很好了。”董禮貌觀察著師父,等他動筷子,才往嘴裡送了一口。
“嗐~在我這,你就當成自己家,彆那麼拘謹。我是個老派人,可不是守舊派,很能接受新鮮事物。”周錫久看出了她的小心謹慎,愈發心疼。因著識人斷物時,她明明是個張揚明媚的性子。
“剛剛在我這屋子溜達,可有什麼喜歡的?直接拿去就行,不用跟我打招呼。”
“不用了,謝謝師父。我明白您的好意,其實我在家裡也拘謹。我小時候,是跟我媽、我繼父一起生活的。後來繼父因為工作,去了另一個城市,姐姐已經長大嫁人了,又多了姐夫、外甥女兒。所以我家裡總是有很多外人,我沒辦法像在自己家時那樣,想癱在沙發上就癱、洗完澡裹個浴巾就能出來、隨便發瘋隨便唱歌。”直到她工作搬到帝都,租了單身公寓,才算有了自己的小窩,讓她徹底身心放鬆。
也明白為何老話都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草窩’,誰也不能在神經緊繃的高壓下,一直生活。
董禮貌嚼完了嘴裡的地瓜,味道的確不錯,遂是恭維道:
“師父,我沒想到你手藝這麼好。你如果不唱戲,去做廚子也能做的風生水起。”
“其實我剛到國外的時候,吃不慣那兒的黃油麵包,都是自己做著吃。”周錫久說話間,將豆包推到她跟前。
犯了難:“真不知道這東西這麼粘,早知道要在盤子裡墊上幾片菜葉。這樣加起來,就不會碎了。”
“沒事兒,反正吃到肚子裡,也都是碎的。”董禮貌倒是不知道,師父是這樣講究人。不光追求味道,還要色香味俱全。
“豆包就是這樣黏糊糊的,北地人說,冬天吃了豆包,凍掉的下巴就能被粘住了。”
周錫久一陣朗笑,大抵是為北地人天生的幽默。
董禮貌吃了一個,便沒什麼胃口了,放下筷子,有點內疚又小心翼翼道:
“師父,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