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昀就這麼一直坐著，其間微微有些困頓，眼皮打著架，一不小心直接趴在桌上睡著了。

也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夢見了他六歲的生日那天。

那天夜晚，家裡的花燈在被女人插上蠟燭點上之後熄滅掉了。

女人表情溫柔，語調也是溫柔至極的，言語中帶著笑意。

昏黃的蠟燭星火在黑夜裡跳動搖晃，女人的輪廓並不明顯，像是籠著一層紗，卻依舊好看。

“然然，快點許願，許願完之後就可以吹蠟燭了。然然，你要許什麼願望呢？”女人語調溫柔似水，一片昏黃裡儼然可見她眉眼彎彎的模樣。

那時候的湯昀還不叫這個名字，他那個時候還叫程然。

這是程然已經可以記事很久之後第一次過生日。

他語氣認真，儼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可口齒依舊不是那麼清楚，而那一天，他一字一句地開口：“我希望爸爸能多一點時間陪陪我。”

小孩的聲音軟軟糯糯，聽起來可愛又惹人憐惜。

他的話語一出，女人安靜了片刻，然後岔開話題：“生日願望怎麼可以說出來呢，說出來就不靈了。然然，你閉上眼睛在心裡默念，換一個生日願望，好不好。”

那時候的程然很聽話，乖乖的換了願望。

他閉上眼睛認真許願。

他希望媽媽一直能給他這樣過生日，他今天很開心，所以他希望以後生日都能像今天一樣開心。

他睜開眼睛，去吹生日蠟燭。

小小的風輕輕擦過火苗，火星晃動著，沒有被吹滅，隻是被吹得搖搖晃晃了一下，然後又燒得更旺。

程然很固執地去一個一個吹蠟燭，直到剩下的最後一根。

程然累了，他向對方撒嬌：“媽媽，我不想吹了。”

女人淺淺笑了一下，輕靈的笑聲貫穿著程然日後的很多回憶，隻不過那個時候，程然已經變成了湯昀。

女人寵溺地一笑：“不想吹就不吹了，來，然然，我們準備切蛋糕。”

女人幫程然吹掉最後一根蠟燭，然後打開了沙發邊的花燈開關。

房間頓時大亮。

蛋糕上是一個很可愛的小男孩模樣，用栗色的奶油勾勒出來的雖然簡但然是很精美的簡筆畫，上麵還落著黑色的四個大字——生日快樂，都是用的很特彆的字體。

女人切蛋糕的時候長發垂落了下來，女人香放下塑料小刀想去拂開，小男孩卻噗嗤噗嗤跑過來，把她頭發拿在手裡，然後繞到她身後的沙發上，彆在她的耳後。

雖然看不見女人的表情，程然很多年後回想起來，也都覺得那時候說話的母親應該是那一天最放鬆的時候：“謝謝然然，六歲的然然比去年大了一歲，更加懂事了。”

等母親切完蛋糕，程然笑著從沙發上蹦下來，捧著媽媽手裡的蛋糕，直接低頭咬了一口，甜甜的奶油味在他口裡化開。

“媽媽，你也吃。”程然抬起頭的時候整個臉大大小小的角落都落滿了奶油。

女人輕輕用指腹擦過男孩的臉頰：“媽媽不喜歡吃蛋糕，這個蛋糕沒多大，你一個人吃就夠了。”

男孩懵懵懂懂地“哦”了一聲，然後眨著自己黑不溜秋的眼睛，圓圓的小眼睛很是可愛：“那媽媽，這個蛋糕是你設計的嗎？好漂亮。”

女人點點頭，輕輕笑笑：“以後媽媽給你設計更好看的蛋糕，好不好？”

男孩點著頭，一邊吃蛋糕一邊笑得開心，彎起眼睛像是一個小狐狸。

剛吃完一塊蛋糕的程然，就看見了女人手裡的項鏈。

那個時候的他還不是很知道項鏈這種東西是為何物，拿在手裡把玩隻覺得新奇好玩，涼涼的觸感給他的感覺在夏夜裡還挺舒服的。

用小銀環環環相扣形成的項鏈上掛著一個圖案，圖案上點著細碎的水晶。

項鏈上還有閃粉，項鏈放在手心裡一閃一閃的，像是自己會發光。

“這是什麼圖案啊？”程然懵懂地發問。

女人從程然手裡拿起項鏈：“那是巨蟹座，然然的星座，也是媽媽設計的圖案哦，全世界獨一無二的。然然喜歡嗎？”

程然毫不猶豫地點頭，感受到脖子上傳來的涼意，他忍不住低下頭，然後朝女人笑了起來：“那媽媽自己有沒有獨一無二的項鏈呢？”

女人笑了起來：“到時候有時間媽媽就也給自己設計一個獨一無二的星座樣式，好不好？”

程然點著頭，肉嘟嘟的小手還是拿著這個項鏈的吊墜看個不停，隻覺得真好看，而且一想到世界上隻有他一個人有，就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

湯昀是被護士不小心鬨醒的。

護士小姐姐一直沒換，也不是第一次看見他了，於是給他找了床毯子來，但沒想到不小心碰到了對方的胳膊肘就把人弄醒了。

湯昀醒來的時候還有一瞬間分不清今夕何夕，甚至還有一種他還是那年那個天真懵懂無知的程然的錯覺。

他點開了手機握著的手機看了眼時間，然後啞著嗓子和對方道了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