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生氣了,還是我動手更合適對不對?摩拉克斯乃是你至交好友,璃月子民亦是你的子民,至交好友反目成仇,曾經為之費儘心血的子民刀劍相向……這也太痛苦太難過了。我是個沒用的大夫,治不了命也治不好病,能做到的,隻有儘量讓病患遠離苦楚。”
“唉……”鐘離收起貫虹負手而立,歎息幾不可聞。
閃爍著幽藍光芒的金針逐一浮空,若坨在巨木根係的束縛下逐漸現出人相,他倒在虯結的樹根中,任由正紅色的桃花瓣灑了一頭一臉。
“啊呀!”朱櫻向前邁出一步才意識到雙腿酸麻軟如豆渣,胡亂伸手想抓到點什麼止住要摔倒的趨勢。誰知腳下一輕指尖一涼,摔是沒有摔出去掌心裡卻多了樣東西。
神之眼。
岩屬性神之眼。
裝飾用岩屬性神之眼。
她自己是沒有這玩意兒的,一時腦抽將東西舉到麵前側著往晶體縫隙裡看:“這就是原神們的外置魔力器官?”
“這枚是假的,你若喜歡回頭我給你找枚真的來賞玩。”
鐘離眼疾手快攬住差點平地摔得五體投地的朱櫻,見她把自己的神之眼拿到麵前輕輕搖晃著聽聲音看成色,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不了,要這個乾嘛?我又不使用元素力。”她把不小心拽下來的神之眼拿好,指著巨樹的方向要他拎自己過去,“隻是暫時讓若陀安靜下來而已,繼續折騰損害的是他自家的壽數。”
“我得看看能不能想點彆的法子。”
傳聞扶危濟生真君極少於人前露出真容,究其原因主要是她自己不爭氣,各種急救下來病人好不好的難說,大夫總是先倒了,眾仙家隻能把她搬走和傷患放一塊修養。久而久之民間流傳出真君品行高潔芳蹤杳然的說法,其實人可能就混在傷兵營裡偷領病號餐吃著呢。
她這從來就沒好過的體弱毛病,鐘離是知曉的。本打算老慣例拎著走,忽然又覺得不大尊重,到底費了點事將人橫抱起來放到昏迷過去的若陀身邊。
如果病患是人類,朱櫻會用捕捉脈息的常規方式進行診斷。但此刻病患隻能說有個人形的殼子,除了豐饒的力量她彆無他選。頭頂桃樹的果實越發膨脹,直到熟得爛透落入泥土化作汁水也沒人憐惜。
她放下手,撐著額頭思考。
若陀龍王的狀態,放在仙舟的話家裡牌位都該豎起來了,往後的事兒得歸十王司而不是丹鼎司。
——她一向不喜歡這種分類方式,明明人還在喘氣兒,就因為腦子糊塗了便給直接算成死亡人口,這合適嗎!
無論對患者還是家屬而言,如此安排根本就沒有考慮過這兩方心理上可能遭受的巨大創痛。也許昨天還把酒言歡的兩人今天就不得不麵對被判官製造出來的生離死彆,親友愛侶間甚至連臨終最後一麵也見不到,隻能排隊等窗口叫號去領一個個冷冰冰的骨灰盒子。
朱櫻不是不能理解此舉乃是為了防止長生種魔陰身突然發作給周圍人群帶來的恐慌,但如今不比以往,一般情況下絕大多數病患都是老老實實待在家裡被十王司判官帶走的,大肆破壞公眾場所以至於造成損失的少之又少。她始終認為人之所以為人,正是因為有著連綿不絕的脈脈溫情存在,方才世世代代薪火不絕,不能因為少數人失控就忽略掉絕大多數人踏上最後一程時的尊嚴與情感。
當然,這份悲憫亦是建立在絕對的自信上,扶危濟生真君手下絕無冤魂。
“儘力而為最多延壽百年,不想受苦的話……三五十年左右。若陀,咱們保守一點,四十年時間夠你和朋友們告彆嗎?”
放在人類身上動作快點四十年說不定都能看到第三代降生了,但要是換成仙人,就跟過四個月沒啥差彆。
眉目溫和的青年睜開眼睛,望著頭頂綻放凋零不斷輪回的殷紅桃花歎息:“足夠,怎麼不夠呢?我再沒想到回歸地脈前還能有意識清醒的時候。”
他側過頭看向站在左近的好友,咧開大大咧咧的笑容。
“太好了,摩拉克斯,能一醒來就見到你,看來你我之間緣分未儘。”
鐘離出拳和他碰了一下,一點也不見難過:“你與我同回璃月港,我請你聽戲賞景喝桂花酒。”
“咳咳咳咳咳咳!當著醫者的麵大言不慚討論喝酒的問題,你們兩個是不是太放肆了?”
朱櫻催生出的巨木已經隨著若陀龍王醒來而消散。纏在他身上的樹根乾枯斷裂,很快原地隻留下一灘灰燼。
鐘離把視線往旁邊移過去,若陀坐起來,習慣性抱著胳膊看他的熱鬨:“桂花酒這件事可不是我先提的。”
“哼!”
她沒好氣的收攏金針,若陀拈起一枚湊到眼前細看,不由讚歎:“每次見到它都不得不佩服,這匠人好生俊俏的手藝,當得一句巧奪天工。”
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針尖細如毫毛卻鋒利無匹,針尾方便拿捏的位置上雕刻有精巧細致的周天星圖用於防滑。隻需把這套金針按照順序擺在一起連著看,它就是條標準星際航線軌道,每顆星辰的點位都精準標明坐標,再不怕迷途在外的旅人找不到家。
“那是,你也不看看這是誰打造的,人過一天抵得上絕大多數長生種渾渾噩噩百年。我在這兒歇一會兒,你既然沒事了,就出去替我把藥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