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吃得太“熱鬨”,明刀暗箭,刀光劍影。
所有人跟瓜田裡的猹一樣,眼睛滴溜溜在幾個人身上轉來轉去,卻都不敢插嘴,生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薑瓷宜這話是大不敬,依照老太太那脾性,大概率還要發一次脾氣。
結果還沒等老太太發出火來,程星就在一旁緊張道:“你額頭都有淤青了?我奶奶打你的話,算不算家暴?”
“不然給王警官打個電話來看看。”程星抬手摸在薑瓷宜的額頭上,隻輕輕一觸,薑瓷宜便吃痛躲開。
程星的手指都抖了一下,語氣不善:“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打孫女媳的祖母,而且小薑還是公職人員。”
“這種事傳出去,大概才會被人戳斷脊梁骨吧。”程星盯著老太太,“程家都得跟著受影響。”
老太太的火氣頓時啞了,一會兒捂著心口說疼,一會兒摁著太陽穴搖搖欲墜,徐昭昭扶著她上樓休息。
幾個兒女喊了家庭醫生來,其餘人就坐在位置上麵麵相覷。
孫輩屬程子墨最大,於是大家都看著他。
程子墨思索片刻,沉聲道:“我還有線上會議要開。”
說完後帶著妻子起身離開。
剛才被老太太當著那麼多人的麵數落,程子墨也有些不大高興,乾脆找了個借口離開。
大家心裡門兒清,紛紛找借口離開。
這頓為迎接老太太回國的家宴,鬨了個雞飛狗跳,終是不歡而散。
程星倒是沒因為老太太上樓看家庭醫生的事有影響。
剛才老太太摁著太陽穴裝頭疼的時候還偷偷看她,年逾八十的老太太麵色紅潤,頭發染得比她這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都黑,臉上雖有皺紋,但保養得當,再活五年不成問題。
來看中醫的以老年人居多,程星剛上大學就已經在外公身邊,看診超過了上千名老年病人,一看麵相就能大致判斷出來。
老太太這點伎倆也就是道德綁架她跟薑瓷宜,但她沒什麼心理負擔。
像這種冥頑不靈的老太太,程星才沒有什麼道德壓力。
今晚答應了關琳敏要在老宅住,但看這情況,大概也住不下去。
程星蹲下來觀察了薑瓷宜額頭的傷勢,沒問她疼不疼,大概率疼得要死,但薑瓷宜不會說。
程星巡看一圈,站起來去廚房找幫傭要了冰袋,蹲在薑瓷宜身邊,給她冷敷額頭。
薑瓷宜正出神想事情,忽然一個冰袋貼在額頭,惹得她瑟縮了下,這才回過神。
一抬眼便跟程星的眼神對上。
那雙眼睛清澈,明亮,表情認真地盯著她的額頭。
和以往大相徑庭。
“對不起。”程星跟她略帶探究的眼神對上,卻沒有想彆的,隻溫聲道歉:“說好要保護你的,還是讓你受傷了。”
“意外而已。”薑瓷宜伸手去拿冰袋,結果手指不小心碰到了程星的手。
指腹和指背在一瞬間貼近,薑瓷宜感受到了涼意,眼神微變,立馬退縮。
程星卻沒多想。
身為醫生,跟患者有點肌膚之間的觸碰很正常。
更何況隻是手指。
不過……
“這個冷,我幫你敷一會。”程星說:“你這個傷是因為我弄的,這點小事就讓我幫你做吧。”
薑瓷宜也沒推諉,她縮回自己的手指後,垂在身側搓撚幾下,似是想把剛才的觸感抵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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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空間裡,隻剩下幫傭忙碌著端走菜肴的聲音,那麼多菜大家都沒動幾口。
程星還有好多道菜都沒來得及夾著吃,頗為可惜。
不過幫傭都是訓練有素的,來回走動的聲音很小。
程星的手愈發冷,卻一直沒拿下來。
像薑瓷宜這種傷口,要在初期多冷敷一會兒才會好得快。
那麼漂亮一張臉,留點淤青在上邊,簡直是暴殄天物。
薑瓷宜估算著時間差不多,便喊她拿下來,程星卻搖頭:“再敷一會。”
即便是幫她敷額頭,程星也一直與她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又過了五分鐘,程星的手都要凍僵了,她這才拿開。
冰袋上已經化出了凝珠,濕氣落在手上,凝成的水珠在指腹上滾動,不小心垂落,徑直落在薑瓷宜的裙子上。
橘紅色的紮染長裙,裙擺層層疊疊,像是萬千花團錦簇,此時一滴水珠落入其中。
似一場甘霖灑落萬紫千紅的花園裡。
程星眼疾手快去擦那顆水珠,卻隔著裙子摸到了薑瓷宜僵直的腿。
什麼反應都沒有。
她的手忽地頓住,醫者習慣使然,又忍不住往下摸著捏了捏。
一般來說,正常人被彆人突然摸到腿,尤其是大腿這種地方,是會有膝跳反應的,但薑瓷宜一動不動。
就像是捏了兩根細長的柱子。
程星眉頭緊皺,她腿的情況似乎很棘手。
正當程星準備繼續捏的時候,就聽薑瓷宜低聲道:“真斷了。”
程星聞言抬頭,和她那雙清冷的眸子對上。
薑瓷宜一字一頓平靜道:“除非有奇跡,不然以後都站不起來。”
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