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改過這衣服的尺寸,沒想到還是不夠。”謝凝忽視那些言語,“你肩膀與胸圍比我想得還要優秀。我再稍微修改一下吧?”
一天的時間,謝凝當然改不完那麼多套衣服,今天隻是看看大概效果,順便讓裴執熟悉一下環境。
今天謝凝的狀態很不錯,儘管是這樣近距離的接觸,他的渴膚症仍然能夠得到有效控製。
他心情好,於是幫裴執打理了一下服裝。
裴執:“你對所有人都這樣嗎?”
這個所有人,指的是沈曄,但裴執不想提這個名字,所以使用代稱。
“不是。”謝凝的手指撫過腰間寶石腰帶,一旁還綴著些掛墜與流蘇。他說,“以前的服裝沒有這麼複雜,模特可以自己打理好。”
關鍵是,他有潔癖,不喜歡碰彆人。
就算一些必要的調整,他也會戴手套,像現在這樣。
裴執:“你很喜歡他嗎?”
“嗯?”謝凝才反應過來說的是沈曄。他說,“還好。沈曄鏡頭感挺好的。”
裴執:“哦。”
【那我呢?我呢?我呢?】
裴執雖沒說什麼,但神色隱約透露出幾分焦急與迫不及待,他緊緊盯著謝凝,似乎在等待謝凝開口。
謝凝:“你也不差。”
裴執臉色好轉。過了一會兒,他又喊:“謝凝。”
謝凝調整好服裝與燈光,拿起相機,一邊拍攝一邊問:“怎麼了?”
裴執欲言又止,半天不說話,謝凝看向他:“你不是有話要說嗎?”
“我上次聽到,”裴執說,“沈曄要跟你表白。他親口說的。”
謝凝拍攝的動作一頓,抬眼看向裴執。
今天天氣很好,暖陽像一層紗披在他的身上,非但沒有減損他身上的冷意,反而讓他看起來更加有距離感。
裴執的瞳孔緩緩轉深,謝凝的眼神很淡,卻具有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他的薄唇緩緩壓成一條緊繃的線,眉宇緊鎖,本就冷峻的麵龐加上此刻深沉的表情,看起來情緒很糟糕。
這個表情很不錯,謝凝找好角度拍了一張照:“你放心。”
“我不喜歡男生。”
裴執怔了怔,又問:“你喜歡女生?”
“也不喜歡。”謝凝說,“我沒有談戀愛的打算。你可以放心,我不會談戀愛,更不會和男人談戀愛。”
就算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謝凝,都有聽說過裴執被gay騷擾的例子,裴執極其恐同,如果知道這個人是gay,他不可能和這個人說一句話,更不可能和這個人交朋友。
難怪裴執在提到沈曄時,臉色總是那麼難看。
謝凝恍然大悟。
又難怪,裴執老在他麵前提沈曄,原來裴執曾親耳聽到過,沈曄要同他表白的言語。
裴執擔心他也是同性戀。
謝凝給了裴執一個肯定的答案,他不會談戀愛,更不會和男人談戀愛,所以裴執大可放心,他不可能對裴執下手,也不可能對裴執抱有曖昧的想法。
“嗯。”裴執的表情果然好了很多,隻不過看起來有點奇怪。謝凝沒有多想,因為裴執很快又補了一句,“我也是。”
這是極其少見的。大多數人在結束高中壓抑的學習氛圍後,都渴望在大學期間談一場甜甜的校園戀愛。外貌出眾的人在哪兒都不缺追求者,裴執自然也有過不少追求者,但他都提不起興趣,甚至無法理解這種想法。
談戀愛有什麼意思?還不如多訓練一小時。
裴執想,他和謝凝果然很合得來。
謝凝不想談戀愛,他也是;謝凝不喜歡男人也不喜歡女人,他也是;謝凝名字兩個字,他也是。
沒人比他們更合得來了。
“剩下的服裝,我得修改一下……最快可能要周末。”謝凝記錄下裴執的身體尺寸,問,“周末你有時間嗎?”
裴執:“有。”
“辛苦你了,薪水這方麵……”
謝凝微微頷首,鏡麵在陽光下折射銀色光芒。忽的,他五指收緊,手中鉛筆發出清脆斷裂的聲響。
皮膚表層下翻起一層灼熱的躁動,渴望得到安撫。他的呼吸陡然急促,微側過身,竭力保持冷靜道,“薪水這方麵,我們周末再詳談吧。我等會有點事,不太……不太方便。”
裴執今天穿的很簡單,外麵是黑色運動外套,裡麵是無袖背心。他將衣服換完之後,就離開了工作室。
謝凝隻將他送到玄關處。
玄關邊上是精致晃動的窗簾,巨大的落地窗光線敞亮,照得謝凝麵帶緋色,黑白分明的眼睛浮起一層水霧,仿佛在忍耐什麼。
不知道是不是裴執的錯覺,謝凝最後說話時,聲線似乎在抖。
裴執是個很敏銳的人,他很擅長於發現細節。
他幾次在謝凝身上發現異常,直覺告訴他事情並不簡單,謝凝的狀態似乎很不對、很不舒服,可每次謝凝總是會以更加冷淡平靜的態度告訴他,這一切隻是他的幻覺。
裴執走到門口,他突然轉過身,謝凝的身影已消失不見。
門沒有關上,玄關附近的紙貨架上放著一個小本子,以及險些被折斷的鉛筆。
裴執神色一凜。
不是他的錯覺。
謝凝不僅有潔癖,而且有強迫症,宿舍內,他書桌上東西雖少,但擺放整齊有序。哪怕隻是隨手放的手機,都會穩定地放在一個位置。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亂放。
並且,謝凝雖然冷淡,但很有禮貌,按理來說,他肯定會將裴執送到大門口,怎麼可能隻送到玄關。
現在裴執人還沒走,他就已經往屋內走,居然粗心大意到連門都沒有關。
最近謝凝總是出現類似的症狀,昨天就是,突然沒了力氣,在裴執懷裡一臉迷茫無助,好似被抽走所有力氣。
方才……他的臉也很紅。
謝凝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好像發燒了。
裴執有些懊悔,他早就該聽出來的,謝凝剛剛的聲音就很不對勁,一看就是身體不舒服卻強撐的狀態。
腳下步子方向逆轉,裴執朝工作室內折返,工作室很大,大多數房間都上了鎖。
他神情格外緊繃,耳邊驟然傳來一聲巨響,似乎是玻璃杯落地碎裂的聲音。
鎖定聲音來源,裴執大步流星來到房間門口,門是虛掩著的。
裴執停下腳步,猶豫先敲門還是先喊人時,門後,傳來一聲柔軟的輕哼。
世界仿佛定格在這瞬間,裴執望著那扇虛掩的門,掌心與體溫皆變得滾燙。
他像遇到一件極其棘手的事,陷入兩難,耳邊的呼吸聲仍在繼續。
裴執恍惚地想。
謝凝他……怎麼喘得這麼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