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向陽抽出這幅畫,盯著看了半晌,微微怔忡。
就算是自己這個當老師的,也未必能畫的這麼快,又畫的這麼……恰如其分吧。
……
……
意識到自己重生的第十幾個小時後,華婕在睡夢裡驚醒。
她盯著蒙在昏暗中的房頂,晨曦鑽過窗簾縫隙灑進屋子,昏暗的光如流動的液體般填充四周。
緩慢轉頭打量,空蕩蕩的沒什麼家具,白牆、方方正正的小床頭櫃,一個四方書桌上擺著幾本書,一把最普通的木椅子上掛著個大書包。
昏暗的環境無法讓她將事物細節看透徹,但模糊的一物一景都透著陌生又熟悉的奇妙氣息。
這是二零零零年她剛上高一時,他們家買的第一個房子,勁鬆市北山上的一個小平房。
她撲騰著從床上坐起來,因為血糖低眼前黑了下。
扶住單人床沿,一站穩她就光著腳迫不及待的蹬蹬蹬跑出自己房間,直奔父母臥室。
推開門時聽到父親的呼嚕聲,她眼眶微熱,直撲向黑黢黢的床鋪,像一個英勇就義的戰士。
快很準的壓在母親身上,嚇了母親一跳。
“乾什麼呢……”華母才從夢中驚醒,聲音含糊沙啞,被壓的喘不上氣,抓住女兒肩膀使勁兒推:
“做惡夢了?”
上一世十四五歲青春期時的華婕很叛逆,敏感的總是覺得父母這裡不好那裡不好。
重生回來前,15歲的她還在因為暑假裡父母沒給她買新鉛筆盒和新衣服的事難過沮喪,覺得父母是不是不在乎她。
可現在再回望這段歲月,成年的她明白人力有時而竭,父母並非不愛她。
抱住母親手臂,她拱著媽媽暖烘烘的胳膊,怎麼也不撒手。
儘管下午跑回來時,已經跟媽媽熱乎過了,可這會兒午夜夢回,心裡那份重回父母身邊的充盈情緒仍未消退半分。
華母沒推動女兒,氣的伸巴掌便往女兒背上拍,摸到女兒穿著背心就跑出來了,又怕孩子凍著,敞開被窩將華婕拽上炕。
“都上高中了,還跟個小孩兒似的,丟不丟人。”
華婕被打被拽全不反抗,隻汲取著母親身上的溫度,拱著頭往母親懷裡蹭。
太好了,她真的重生了。
回來以後這幾天,她都如驚弓之鳥,就怕一切都是黃粱一夢,醒來還是28歲的她,孤身在上海闖蕩,要繼續給甲方改畫稿。
還好還好,她是真的回到15歲這年了,不是夢!
“幾點了?”炕另一邊傳來父親含糊的聲音。
母親伸出胳膊,借著熹微的晨光看了看表,“才五點多。”
“……”父親嘀咕句什麼,翻個身又睡了。
空氣中充斥著屬於母親的味道,馨香,溫暖,令人嗅之幸福而滿足。
華婕一句話也不說,隻靠在媽媽懷裡,貪婪的呼吸。
一切太真實了,無論是溫度,還是氣味,又或者是母親以為她做了噩夢,一直輕輕拍撫她背部的動作……啊啊啊啊啊,太美好了!
母胎solo的她,畫畫不僅是工作,還是她老公。
生活就隻是沒日沒夜的捧著手繪板,盯著屏幕畫圖畫圖畫圖。
每當被甲方折磨的痛不欲生時,她都渴望能重生。
實在繃不住了,就嚎啕大哭,痛罵甲方不是人,痛罵自己入錯行。
“媽,我不學美術了!”她忽然開口,語氣格外興奮。
“胡說什麼呢,這才幾點,你再睡一會兒……”母親給她掖了掖被子,咕噥一聲又很快重回夢鄉。
華婕卻精神的很,全無睡意。
反正她是不學畫畫了。
受夠了!
吃夠了這個苦!
老娘現在重生了,要發憤圖強了。
我——
我要考清華!
隨便乾點啥不能賺到錢,瀟瀟灑灑開開心心活著不好嗎?
她記得自己乾巴巴的二十多年人生中,高中時還是有過小彩虹的——
她暗戀過一中最轟動風光的校霸美少年!
沈墨,張揚狂肆的少年,如太陽般熱烈,令人向往。
那是膽怯遲鈍的她,最向往的鋒芒,是她心中青春最該有的放肆姿態。
她日記裡配圖記錄的全是追逐那抹尖銳掠影的美麗少女心。
就算不提開學第三天轉到她們班的校霸美少年,鄰居哥哥弟弟們要麼可愛要麼強勢,要麼野要麼奶……
享受青春談場戀愛,哪怕是追星一般不圖回報的熱烈暗戀呢!
不香嗎???
為什麼要把青春和生命全數奉獻給畫畫?
狗屁的夢想!
她話放在這裡!
反正——
乾啥也不畫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