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斥著碰碰撞牆聲的房間裡,餘眠和宋涼坐在翻過來的大床邊,手裡都在摩挲著一把黑槍。
餘眠問,“怕麼。”
宋涼笑了一聲,聲音輕鬆爽朗,“這不還有個伴兒嘛,怕什麼。”
‘匡!’‘砰砰!’‘匡匡!’
石門外的動靜越來越大,那些怪物舔口水的聲音都能傳入他們耳中了。
餘眠盯著那晃動的牆體,平靜的視線越來越深沉,緊繃的肩頸越來越放鬆。
然後,他問了宋涼一個問題。
“如果我做了一件令你非常失望且生氣的事,你……”
他頓了一下,似乎不知道怎麼問出口,索性隨便問了一句,“你會打人嗎?”
宋涼一愣。
他不由地把目光投向身旁的人。
不管看多少遍,他都不得不承認,寬鬆的校服真的太不適合這個人了,這人皮膚白,要穿黑色才好看,如果穿那種規規矩矩的深色襯衫的話,肯定會更惹人注目。
餘眠正身體放鬆地坐在那,背後靠著床體,兩條腿一屈一伸,頭微垂,露出白皙修長的脖頸,筋骨分明的漂亮手腕抵在自己的膝蓋上,另一隻手拿著槍。
在怪物聲音越來越清晰的房間裡,宋涼沒太在意餘眠問的問題,或者說沒怎麼聽清,他胡亂應著,“啊沒事沒事,嗯沒事……”
餘眠側頭瞥了他一眼,眼眶在宋涼沒注意的時候慢慢變紅了。
而宋涼已經站了起來,提著槍準備擋在餘眠麵前,把自己的身體正對著門口。
下一刻,他感覺有個微涼的柱體抵住了自己的後心。
他還在稀奇餘眠哪來的棍子的時候,自己的心臟就在一聲熟悉的聲音中被子彈擊穿了。
心中的不可置信比身體上的無力來得更突然。
兩秒後,餘眠接住了宋涼緩緩下滑的身體。
他不是第一次殺宋涼,在第七層的時候,他也這麼殺過他,隻不過那時候宋涼傷得太重,是必死無疑的狀態,為了減輕他的痛苦才殺了他,然後使用了複活卡。
隻不過,現在宋涼的光屏背包裡沒有一張複活卡了。
宋涼正努力抬頭看著餘眠,卻因為逆光而看不清餘眠的表情。
他身上的血早就把衣服浸透了,捂在胸口的手指混著腥黏血色。
其實在這個遊戲裡,死亡的疼痛並不大,隻是有點窒息。
所以宋涼還能喘上幾分鐘的氣,等著餘眠解釋。
然後他就看見餘眠從自己的光屏背包裡劃拉出來一張複活卡,把複活地點定位到安全區,然後塞進了他的背包裡。
他們的任務已經做完了,所以複活卡的使用範圍理所應當地可以麵向安全區了。
宋涼幾乎是迫不及待地鬆了口氣,原來餘眠那還有複活卡,嚇他一跳。
隻不過下一刻,他再次被嚇了一跳。
因為餘眠忽然低下了頭,另一隻手還握在他帶著光屏的那隻手腕上。
氣息漸近。
宋涼的瞳孔就這麼緩緩睜大,又慢慢變得渙散,腦海中除了餘眠的臉就想不到彆的東西了。
餘眠在親他。
而且親得好認真。
宋涼微微眯著眼,餘光瞥見對方通紅的耳尖。
是喜歡他嗎?
不然怎麼會親他呢。
一定是喜歡吧。
這家夥竟然能瞞這麼久,平常完全看不出來啊。
宋涼忽然有一種一起殉情的微妙感,隻不過這種感覺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變得有些恐慌。
他疑惑,為什麼餘眠還不自殺。
而且餘眠在親他之前就把槍扔到了一邊,看樣子也沒有要再拿起來的意思。
宋涼抖著手,用最後的力氣舉起了自己手裡的槍。
餘眠沉浸的動作微微一頓,睜開眼,在離開之前輕輕咬了他一口,然後抬手把他手裡的槍塞回了他的背包裡,又低頭吻上他的唇。
兩人耳邊,牆體哢咯碎裂的聲響越來越大,他們唇齒間的溫度在彼此心間攀升。
令人不安的溫柔侵奪著宋涼的腦海,在他意識消失的前幾秒,餘眠才側了頭,把唇瓣移到他耳邊,似乎要對他說什麼。
宋涼以為他能聽到對方的表白,比如說……
‘我喜歡你,宋涼。’或者‘我愛你,宋涼。’
哪句都行,他都愛聽。
但他耳邊隻落下一句不輕不重的――
“複活卡隻剩一張了,宋涼。”
“……”
宋涼在那一刹那感受到了心臟炸裂的痛苦,那種痛楚一瞬間就蔓延到了四肢,他嘴唇艱難地翕動著,卻吐不出字來。
這痛苦隻持續了幾秒,卻好像真的要了他的命一樣。
他死死盯著餘眠的臉,仿佛要從那張平淡的臉上看出朵花來,可很無奈的是,他的眼前越來越黑,什麼也看不清了。
最後的視線是那人泛紅且帶著水漬的嘴唇。
鮮明得令人憤恨。
……
……
……
……
……
……
……
儀器嘀呤呤響的實驗室裡,一個碩大的顯示屏正在運算著一批極其複雜的數據。
在這麵顯示屏下麵,有兩排半圓形的工位,每一個工位上都有一台電腦。
無數個忙碌的科研人員背後,是一個麵積很大的長方形大理石操作台,上麵擺滿了各種儀器和實驗工具,在操作台後方的牆麵上,是一整排透明的收納櫃。
忽然,有人在自己的電腦前發出一聲驚呼――
“有意識體脫離係統了!”
“快!切主屏幕!”
“觀察係統運行!”
“意識體脫離不完整,正在被係統拉回,但可以把剛才捕捉到的腦電波努力截取到主機上。”
“怎樣都可以,先讓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