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眠出現在一棟小區裡。

看起來還是個富人小區，有一層一戶的獨棟單元樓和帶前後院的兩層彆墅區，他所在的路口一轉彎就可以看到一大片彆墅，身後都是幾十層的獨棟單元樓。

餘眠正站在一個路燈下。

下一刻，他忽然抬頭。

頭頂有落葉飄了下來，落到地上才讓人看清那楓紅的顏色。

周圍不知何時起了霧，將滿目的建築披蓋起來，天空中看不到太陽的輪廓，讓人分不清時間早晚。

餘眠在冷濕的霧氣中向四周張望，見身邊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個路燈，和站在路燈下的人影。

那些人身型各異，看不出來是什麼人。

他低頭看了眼光屏，不一會兒又把手揣回大衣兜裡，眯著眼盯著前方的霧氣。

“小哥等人呢？”

忽然，一道聽不出任何熟悉音調的聲音傳入耳中。

餘眠轉頭望去，沒說話。

來人不止一個，身後拖拖拉拉又跟過來三個人。

餘眠的目光在他們的衣服上停留了片刻。

一開始說話的那個人打量著餘眠，忽然眼神一亮，朝他走過來，“你是高三一班的餘眠吧？”

這句話落下，餘眠明顯感覺到他身後拖拉的那幾個人都來了興致一樣看著自己。

人語聲議論出幾句‘學神啊’‘運氣真好’‘還落著單’。

語氣篤定，就好像隻是出來碰運氣的家夥們很快就要隨手撿個寶。

或許是霧氣太濃，空氣冷冷清清，餘眠忽然起了一絲煩躁――對這種平常見慣了的場麵。

他語調平淡，“不是。”

開口的人顯然愣了下，下意識說了句‘那不好意思認錯人了’，然後就停下了靠進的腳步。

他或許沒想到認錯了人，又或者沒想到餘眠會否認，轉身和自己身後跟來的同伴低聲說了些什麼，邊說邊往餘眠這邊移目光。

那架勢不像是打算放棄的樣子，因為他們還是覺得這個人是餘眠，可又總感覺哪裡有點詭異――

這個人穿著修身的黑色襯衫和同色長褲，可能是怕冷，兩隻手插在大衣兜裡，但因為走神，所以黑色大衣在胳膊處堆疊了一些很明顯的褶皺，使大衣袖口往上躥了一截，露出白的過分的手腕。

明明是這個任務裡所有玩家都會上身的一種穿著，其他人穿像吊唁的，到他身上就顯得格外不同，帶著點不同於水霧的涼。

也和他們在學校論壇裡看到的照片不太一樣。

畢竟照片上的在笑，麵前這個……

說不上生氣，反正肯定不開心。

過了一會兒，那四個人似乎有點焦急，想往前走又狠不下心，似乎非常想拉上餘眠。

“那個，同學，我叫章躍，剛剛不好意思了啊，能不能問一下你是有組隊的人了嗎？”剛才說話的男生再次湊了上來，語氣帶著小心翼翼。

餘眠轉過頭看他，問道，“有事麼？”

章躍撓了撓頭，望了一下遠處，“也沒什麼，就是還有十分鐘就不能進去了，你還在等人麼？”

他又補了一句，“隊伍不齊也不能進去，你應該……知道吧？”

“……”

餘眠什麼都不知道。

係統似乎忘了給他發任務通知，又或者像之前有一次一樣，隻給隊長發通知。

餘眠的表情沒有變，但沉默的這兩秒讓章躍誤以為他等不到同伴了，這會兒正可憐著呢。

章躍拋出橄欖枝，“這樣吧，我們正好差一個，不如你來我們隊裡？”

餘眠皺了下眉，剛想開口，就聽身後傳來很多腳步聲，大概和麵前是一樣的人數。

“哥！”

有些人的聲音就總是這樣，人未到聲先至，帶著一股子急迫，能瞬間把被叫的人從孤立無援中拖拽到人聲鼎沸的地方。

餘眠一回頭，就看到四個高矮不一的黑衣人衝自己跑了過來。

最前麵的男生人高腿長，麵色崩得冷酷，並沒有真的跑起來，隻是邁的步子大一些，不僅身後的人要掄腿追著，風都要被他的深色衣擺扇臉。

身後依次跟著用小短腿亂倒騰的餘錦，和另外兩個腳步匆匆的女生。

最後這四人都在餘眠身邊停了下來。

“總算找著了。”宋涼的聲音響在餘眠頭頂，帶著點喘。

因為周圍有很多人，所以他們的距離不算近，可還是讓餘眠清晰的聽到了一陣撲通撲通的心跳聲，而周圍除了他之外，卻沒人能聽到，就像太過錚亮的燈燭，給它弄了個罩，隱晦的光暈縮到了方寸之內。

他抬了頭，剛想順著這份微妙的感覺說點什麼，大概是一些彆人聽不懂但兩人之間卻心照不宣的話，但話頭還沒擬好，就被傻逼插了話。

“宋涼？！”

身後的章躍口氣像吞了沙子，心說餘眠我能認錯宋涼和餘錦我還能認錯不成？就他媽門對門的教室！

於是他乾巴巴道，“那你不就是餘眠麼？”

說著說著就有些嗔懟，“不願跟我們組隊直說唄，也沒必要故意……”

騙人啊。

他話沒說完，但誰都知道意思。

這種事就是這樣，若是另一方轉身走了才發現，那章躍大概會在原地肆意跳腳，蹦什麼臟話都行，可現在當事人都在場，再加上餘眠那張臉始終沒什麼尷尬，不自禁就會讓人心裡犯慫，好像不對的是自己似的，罵是不敢罵，隻敢用這種要說不說的語氣嗆著對方。

好似這種不用徹底說出來大家也懂的方式最容易讓十幾歲年紀的人把心緒翻湧到臉上。

但他顯然把餘眠想錯了。

餘眠側了側身子，沒有完全轉過來，大衣領口是豎起的防風領，遮住他半張臉，露出鼻子以上淡漠又平靜的一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