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子臣的手微微動了下,眼皮似乎在顫。
餘眠的目光落在他的眼睫上,眯了下眼,“那就奇怪了啊,鄭老師每次提到你都不自覺彎著眼睛呢,常常在課餘時看到吃垃圾食品的同學還會提起你,然後拿你的例子嚇唬學生們,說不好好吃飯就會得胃病什麼的……”
餘眠嘟嘟囔囔了一堆‘往事’,那流暢自如的模樣仿佛那些事都是現從他記憶裡提取出來的,沒有絲毫作假痕跡。
而想要一個人相信你,事實的真假並不重要,是真是假或者有真有假都可以,最主要是講故事的人究竟心不心虛。
而餘眠很顯然是個撒彌天大謊都不帶心虛的貨。
再者,餘眠不過是一個彆人視角‘看’到的鄭老師,他說的內容真假本就不會改變鄭老師本身。
有則有,信則信。
眼看著劉子臣的反應越來越明顯,其他六位小夥伴暗暗握拳。
對!就是這樣!不愧是餘眠!繼續編!繼續騙!讓他動搖!讓他愧疚!讓他悔得腸子青完!
忽然,餘眠唇角一勾。
“不對。”
他嘲諷道,“怎麼可能是你,鄭老師都要和那位結婚了,他們可恩愛著呢,鄭老師的愛人又怎麼會是你這種臭溝渠裡生出來的東西,我剛才誤以為你就是鄭老師愛人的時候,你暗爽了吧……”
餘眠‘嗬’了兩聲,“不要臉的東西。”
劉子臣:“……”
臥槽。
六位小夥伴倏然石化。
餘眠忽然話音一變,音調高了一點,“哦……我知道你是誰了,你是那個明知道鄭老師有愛人了還一直纏著人家的追求者。”
他‘嘖’了一聲,“同是老師就以為自己能近水樓台了?看鄭老師在找房子就把人家騙到自己隔壁,以為這樣你們就能有感情了?人家不收你送的禮物是煩你煩得不行了,這你都看不出來啊,真是不要臉,看不得人家恩愛就把鄭老師殺了,你可真惡心,這世上怎麼會有你這種惡心的東西。”
六位小夥伴六臉麻木。
算了,隨他怎麼發揮吧。
忽然,劉子臣開了口,“他們不恩愛。”
餘眠停了一下,“什麼?”
劉子臣:“她……和那個人,哪裡恩愛了。”
餘眠眯了下眼,“嗬,你還真會給自己找借口,以為催眠自己人家就不恩愛了?彆做夢了,你不知道吧,鄭老師已經申請辭職了,下個月就要去光大任職,誰知道讓你這個玩意給……”
劉子臣倏地抬眼,眸光淒狠,“你說什麼?”
餘眠歪了下頭,“什麼我說什麼,鄭老師最後一節英語課還跟我們分享來著,而且是我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辭職,追問半天才問出來的。”
“她說,‘要和男友修成正果了’,而且還跟我們炫耀了她自費買的戒指。”
“啊,那種戒指我聽朋友說過,特彆特彆貴呢,鄭老師應該是把自己近幾年的工資都拿出來了,這還不叫愛嗎,雖然愛不能用物質衡量吧,但你又算什麼東西,竟然自以為人家不恩愛啊……”
餘眠非常嘲諷地看著劉子臣,左一句‘畜.牲’,右一句‘垃圾’,嘰裡咕嚕一頓亂罵,而劉子臣仿佛失了魂,眼也不眨地盯著虛空處某個點,耳中什麼也聽不見。
餘眠罵夠了之後,劉子臣還丟著魂兒。
“鄭老師真可憐,被你這種人纏上不說,死後還要看著你把她奉獻了十年的學校毀掉,你這是讓她死不瞑目。”
“你就不配喜歡她。”
說完,見劉子臣還是沒什麼反應,餘眠皺著眉準備站起身。
就在餘眠起身到一半的時候,麵前忽然有陰影一閃。
“餘眠!”
宋涼驚慌地呼喊聲和胸腹的悶痛同時傳來,讓餘眠整個人有些懵。
遭了劉子臣一記頭擊之後,他眼前迅速閃黑,然後不知被多少雙手扶住,最後落入一個人懷裡。
嘶。
這家夥的記憶不會還給自己加buff了吧,怎麼頂得他這麼疼,跟被刀攮了一樣。
劉子臣不知何時用藏在袖腕的軟鋸條把繩子割斷了,把餘眠頂開之後就想跳窗。
耿磊都服了:“臥槽大哥這四樓!”
然而大哥不聽勸,大哥扒開窗戶就想往下跳。
耿磊和餘錦緊跟著撲了上來,左牽腿,右擒腰,氣沉丹田,一把往下薅!
劉子臣掙紮起來,往後一揮,手裡的鋸條從耿磊額頭一劃而過。
耿磊往後一仰,雖然險險避開了,但他總覺得額頭一涼,“啊我帥氣的臉!老徐!還不來幫我一下!”
徐不方沒應他。
耿磊肚子上被劉子臣蹬了一腳,疼得差點鬆手,而餘錦力氣小,劉子臣一揮手就把他甩一邊去了。
“草!徐不方你他媽乾嘛呢!”耿磊躲過劉子臣揮來的鋸條,往旁邊一滾,站起來後大吼一聲衝劉子臣衝了過去。
耿磊從背後攔腰把劉子臣抱撞出好幾米,起身時一腳踢飛掉落的鋸條。
“你他媽繼續能啊!老子這回看你還能變出什麼來!”
一扭頭,耿磊剛想抱怨冷漠的小夥伴們,然後整個人都傻眼了。
隻見空蕩蕩的教室內,不知何時又出現了六個劉子臣。
耿磊:“臥槽?這家夥細胞分裂了?”
餘錦:“那也太晚了點吧!怎麼不在他媽肚子裡就分完啊!”
耿磊:“兄弟我來救你!”
徐不方:“……咳,咳咳!”
耿磊:“臥槽老徐我來了!大膽!竟敢鎖他喉?!!”
餘錦:“不是來救我嗎!!”
趁此亂象,七個劉子臣中,唯有一個一直在試圖跳窗。
餘眠忽然喊了一聲:“讓他跳!”
正把劉子臣從窗邊扯下來的宋涼聞言立刻鬆手。
劉子臣跳了下去。
屋子裡其他六個‘劉子臣’緊跟著消失。
徐不方趴到窗邊一看,回頭衝餘眠道,“你瘋了!你讓他跳下去乾嘛!”
雖然七個劉子臣對付起來是有點麻煩,但在場都不是沒見過世麵的,這點程度還是可以應付的,而且這都最後了,就差一步之遙……
徐不方瞬間起了火,“不會是因為宋涼手上有傷吧,我說你怎麼這麼分不清啊!現在功虧一簣都……”
餘眠越過他,直直向窗邊走去。
徐不方心口一堵,視線跟著他的背影,嘴上也忍不住啞了,“你……”
下一刻,他看見餘眠踩上窗台。
大敞的窗外狂風肆起,月輝清冷,探出窗口的少年身形瘦長,一隻手反扒住窗框,另一隻手僅用三根手指輕輕抵在窗台上。
徐不方一時忘了自己想說什麼,這一刻所有人都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他們就這樣盯著那個蹲在窗台上的人,然後看著對方在他們眼中縱身一躍。
――就這麼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