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羨慕萩原同學哦。”
聽力很好的明日香弦鳴一句也沒有漏下,她再次為當代青少年的思想狀態感到擔憂,然後和萩原千速保持了一段距離。
萩原千速沒聽見同學的低語,反問明日香弦鳴,“不過你這家夥的去向應該毫無懸念吧,東大醫學係?”
“嗯,我是推薦入試,現在還差一次麵試。”
“原來你才是那個隱瞞不報的家夥!”萩原千速報複性地反撲,一米六五的個子直接跨坐在明日香弦鳴腿上,雙手掐向了她的脖子。
明日香弦鳴被這突如其來的一下直接撞到了椅背上,她感覺全班同學灼熱的視線快在她後背盯出一個洞來。
她自暴自棄地閉上雙眼,說出自己真正想要說的話。
“可是這樣的話,就不能接著做同桌了吧。”
萩原千速一愣,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嘴唇囁嚅幾下,沒有出聲。
她們從明日香弦鳴轉到那所小學,相互認識起,就一直是同桌。一起上小學、初中、高中,兩人都是很優秀的人,一起升學並非難事。
當了八年同桌代表著什麼?
你清楚她上課每一個摸魚的小動作,知道對方哪幾科的作業可以拿過來毫不思考直接抄,知道對方什麼時候胸部開始發育、換上了小背心,也知道她哪個位置最敏感,一被撓癢癢就沒辦法。
知道她喝飲料時嚼不嚼冰塊,吸果汁時咬不咬吸管。熟悉對方走路的姿態,甚至可以光從腳步聲就認出她。
學生的職業代表著她們在學校度過的時間比在家裡長,同桌的身份代表著她們相處的時間比和家人相處要長。
不知不覺,這段漫長的同桌關係就要走到尾聲了。
明日香弦鳴就著這個姿勢平視著萩原千速,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
“我的生日快要到了,我們也快要畢業了,看上去分彆已經不可避免。”
“這可不像你,我親愛的同桌,不對我笑一下,然後好好度過即將到來的春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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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融雪期很冷,但抖抖肩、跺跺腳的空隙間,它就悄然而逝。
櫻花再次盛放,片片粉色花瓣飄落。遠處隱約傳來鐘樓的鐘聲,明日香知道這大概是自己最後一次聽到它被敲響。
少女們腳步輕快,仿佛腳下被踩過的花瓣沒有被碾成泥,而是被風吹過一樣輕飄飄地再次飛起。就像少年人的心事,也總是輕盈的、淺淡的,像是隨時都會乘風而起。
明日香弦鳴拿到了畢業照,正與萩原千速並肩走在校園的櫻花道上。
四周靜悄悄,再無旁人。此時黃昏已至,白日裡拍照留念的畢業生們紛紛回了家,唯有明日香弦鳴和萩原千速再返程時想起了忘在儲物櫃中的徽章,回頭去取,才耽擱到了現在。
“停一下吧?”明日香弦鳴伸手牽住了身邊的人,拉著她在校園的長椅上坐下。
她們靜靜地靠在一起,看著殘陽隕落,天邊最後一縷霞光被斂入夜幕,接著月上梢頭,清冷的白光平等地降臨地麵上的一切。
萩原千速看著眼前的場景,忽然想到了一句鄰國的一句詩。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明日香弦鳴看她月光下澄澈平和的藍色眼眸,露出一個苦笑。
笨蛋千速,這句詩不是這樣用的。
這個時候應該說。
“明月高懸夜空,眼下是春天。”
她悄悄打量著身邊人的神情,看見對方露出清朗的笑容,聽見對方誇獎她念出的詩句更貼合現在的情景。
明日香弦鳴舒出一口氣,也跟著她一起笑了。
“喂,我說弦鳴醬,以後成為了不得的醫生可不要忘記我哦!”
眼前的景色變得有些昏暗,明日香弦鳴快要看不清對方的臉了。
“絕對,絕對不會忘記你。不過我可不會成為了不得的醫生,隻希望以後查營業許可的時候不要把我扣押進去。”
“你可要少做違法亂紀的事情,我真的不想以後上班的時候在隔壁科的審訊室看到你。”
“我必須打破你對警察這個行業的幻想,這行錢就那麼點,平時事多忙得不行,就跟學醫之前看到醫生表麵風光,實際上讀書讀到同學孩子都有了才開始工作,規培三年還要倒貼錢一樣。說真的,你可得好好做職業規劃。”
“喂,對著這樣美麗的風景就彆討論那麼痛苦的話題了,給我好好看夜空下的櫻花啊。”
被一個彈指敲在了額頭。
春日的夜風實在溫柔,於是明日香弦鳴最後那句輕聲的“千速”,也淹沒在了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