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伎町一番街。
華麗的燈牌,五花八門的裝飾,眼前的景色似乎與昨晚些微重合,明日香弦鳴似乎看見幾串跳動的代碼,再聚焦去觀察時又一無所獲。
她昨晚到底看到了什麼?想到了什麼?
記憶被蒙蔽的感覺並不好,但明日香弦鳴隱約意識到現在還未到知曉真相的時候。
紙麵上的螞蟻不能理解三維世界的人,或許三維世界的人也無法理解更高維的存在。
想想看吧,一顆球穿過白紙,隻有橫截麵呈現在紙麵。扔出球的人能看見球成拋物線下墜,紙麵上的螞蟻卻隻看見一個圓形忽然出現,放大又縮小,最終消失不見。
觀測者始終受限於視角,無法得知真相,在沒有權限時去理解那些不能理解的東西,很可能瘋掉。
當然她今天來這裡不是為了在紙上畫螞蟻,也不是為了拋球,她是來……
牛郎店。
說不清楚是抱著怎樣的想法來到這裡,或許是【想見一見這個世界風俗產業發展】?
昏暗的燈光,輕奢的裝修,但明日香弦鳴幾乎在踏進這裡的瞬間就皺起了眉。
前台將名冊遞給了她,映入眼簾的是各類男性照片,這些人不約而同留著可以稱得上殺馬特的發型,五官還算端正,但有幾個莫名透出油膩感。
隨意掃了幾眼,明日香弦鳴強迫自己忽視照片中那些男人臉上奇怪的笑容,選擇了一個手最好看的。
在卡座等候片刻,那位發型中分,氣質溫柔憂鬱的貴公子型牛郎來到她身邊。
對方在看到她的瞬間眼前一亮,不過用自以為隱蔽的表情變化遮蓋了,明日香弦鳴有意識不去仔細注視他,隻盯著他的手。
來這裡前她稍作打扮,隨性中透著優雅的大牌服飾,被濃妝刻意修飾過的眉眼,以及一塊價值不菲的手表。
明日香弦鳴不再是六年前那個對化妝毫無涉獵,被萩原千速按死在板凳上塗口紅的家夥了,大學後更加自由的時間給了她更多調查機會,她從公安那裡學了不少喬裝技巧。
昏黃燈光下的黑發女性,長得漂亮,更重要的是身價不菲,一看就是理想富婆。
這位貴公子對她打了招呼落座,似乎要說點什麼拉近距離,但明日香弦鳴聽了個開頭就不想繼續了。
隻能說不愧是牛郎,溫柔體貼的問候中帶著話術,誘導性的言論應該可以讓很多女性為之花錢如流水。
但明日香弦鳴至始至終很清醒,她是來牛郎店花錢找樂子的,不是來花錢找罪受的,貴公子的這套說辭對見慣了花言巧語的明日香弦鳴亳不受用,她在對話的一開頭就叫了停。
乾脆利落地點了一瓶酒,澄黃的酒液被承裝在精致的洋酒杯中,貴公子幫她倒上想勸她喝,被明日香弦鳴反客為主,沒說幾句話洋酒杯就成了他的。
明日香弦鳴看著對方灌下一杯酒,終於露出了進來後第一個笑容。
或許她身上就有這種魔力,貴公子被這個笑容激勵,甚至生出再喝一杯換取她歡心的想法。
他即刻清醒過來,在成為牛郎時受到的培訓讓他明白自己遇到了最難對付的客人,強勢、自主,永遠按照自己的節奏來絲毫不被乾擾,甚至有引導他人沉淪的可怕魅力。
好在這位客人沒有在接下來的舉動中展開攻勢,她遞給他一個魔方,目光落在他的手上。
“會玩嗎?”
“會,但如果你能指導我,我會開心至極的。”
容貌姣好的客人聞言隻是挑了挑眉,像一朵野性散發的玫瑰,她對貴公子的請求不為所動,隻是作出一個請的姿勢。
魔方被握在那雙骨肉勻稱的手上,頭頂打下的燈光照得那雙手白皙發亮。明日香弦鳴沉默地注視著他的動作,勉強算得上是熟練,層與列間的扭轉翻動總是毫不遲疑。
對一般人來說算不錯了,隻是明日香弦鳴覺得還差點意思,不夠靈活。
“你似乎在回憶誰呢,我有讓你的心情變愉快嗎?”
眸光微動,幽綠色落向空處,她撤走了對他最後一絲關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這位年輕貌美多金的女士身上有一種故事感,每天與不同女性接觸的貴公子察覺到這份時間與經驗的沉澱,伴隨而來的還有致命的吸引力。
明日香弦鳴喜歡靈活的手,也喜歡擁有靈巧雙手的人。她在漫長的過去邂逅過很多靈巧的手,執著鑷子與小勺製彈的、落在黑白鋼琴鍵上的、伸進他人衣兜偷竊的、拿著槍指向人群的、執握手術刀救人的、用扳手卸下車輛零件的、掌握方向盤拉手刹漂移的……
手部靈活,意味著對身體的掌控,對技能的掌握,與對稍縱即逝的機會的把握。
她也有一雙靈活的手,這雙手救過命,也殺過人。
那是她得以存活至今的資本。
【我在回憶誰呢?】
明日香弦鳴抬眼去看那位貴公子類型的牛郎,對方前額的劉海遮了他一半的眉眼,臉上帶著故意做出的溫柔笑容,讓她覺得很沒意思。
她隻是意識到,在紅帳篷裡萍水相逢的那位鋼琴師,原來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存在。
那雙手在她身上彈過一首又一首曲子,他在末世前是個小有名氣的鋼琴師,父母早逝,和妹妹相依為命。那時正在籌劃他的第一次巡演,隻可惜末日降臨後才發現掌握的技能不足以讓他在動蕩的世界生存,不得已進了紅帳篷,混出個頭牌的名號,又在私下裡一直尋找失散的妹妹。
好吧,這個世界的風俗業發展很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