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伏的回合 她在看我(2 / 2)

就算他們角度隱蔽,隻是因為她所處位置特殊才勉強看到,但現在就急急忙忙要拆除炸彈也未免有些冒進。還是說警方那邊有彆的想法?

直覺在叫囂著不安,明日香弦鳴隔著平光鏡片又看了樓頂的鬆田陣平與萩原研二一眼,用指縫中夾著的刀片割斷了捆住手腕的繩子。

她要做好放手一博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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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幼馴染的好運,諸伏景光是歹徒首領抓出來用於威脅的人質,胡子拉碴的大漢一隻握刀橫在他的脖子上,另一隻手拿出炸彈遙控器。

“我不管你們在做什麼打算,馬上停止你們的行動,不然我就殺了他,再引爆炸彈!”

諸伏景光陷入兩難。

他的雙手被捆縛,脖頸處橫著一把威脅性命的刀,如果僅僅是這樣他還有自信掙脫束縛並擊暈歹徒,但對方手裡還握著炸彈引爆器,連接著兩百多人的性命。

這種局勢注定了他無法反抗,他被脅迫著走到雙方對壘的陣前,隔著一段距離看見對麵zero緊張的表情。

冷汗逐漸從額角滲出,他還保持著冷靜與理智,頭腦飛快運轉,判斷有沒有行動能夠改變局麵、打破僵局。

然而沒有,他思考了很多種方法,最終得出結論,他無路可走。

諸伏景光有點想回頭,用視線去尋明日香弦鳴。他想確認自己是不是正被她注視著,這能讓他感到安定。

那雙美麗的幽綠色眼眸,在麵對死亡與危機時是如此平靜。如同深秋冰沁湖水般的幽綠,總能讓人得到理性的洗滌。

永遠智珠在握、波瀾不驚的前輩,此時也一定正用她平靜的幽綠眼眸看向他吧。

他這才徹底冷靜下來,手指不著痕跡地動作,讓捆住手腕的繩索處於一用力就能掙脫的狀態。眼角餘光掃向歹徒,卻發現對方像是忽然得到了什麼消息,神情激動起來,手指緊握引爆器就要往下按。

諸伏景光湛藍貓眼中倒映出陰雲密布的天空,他仿佛看見自己的頸動脈被劃破鮮血奔湧,看見玻璃吊頂炸裂,砸向一樓中庭的兩百多個人質······和他的前輩。

他感受到一陣風掠過耳畔,隨著一聲輕快的“噗”,有什麼東西被打爛了。

溫暖的、輕盈的、柔軟的、黏膩的。

飄到了他臉上。

那些跳躍的小東西們在歡笑,他聞到血的味道,那是他幼年所深切恐懼的東西,此刻卻與他和解。

它們笑著鬨著包圍了他,他忽而想起幼年的自行車在破舊庭院裡生鏽,又被寄養他的家庭丟棄。他一個人跑到垃圾站裡翻找,將那個鏽蝕的車頭從雜物堆裡拉出來,發現它尖銳的柄穿透一隻老鼠的肚皮。

那時他的手上沾滿了紅色的東西,說不清是泔水的湯色、鐵鏽的鏽色……還是那可憐老鼠生命的血色。

幼年的諸伏景光像一隻迷茫的幼貓,帶著渾身臟汙回到寄養他的家,湛藍色的貓眼安靜地觀察著大人們或搖頭或嫌棄的模樣。

諸伏景光聽不清遠處人們的呼喊了,他緩緩的轉頭——這時那把架在脖子上的利刃已經不知道飛到什麼地方去了——入眼一個血紅色的小洞,洞裡有一些粉白色的東西,緩慢地滲出,仿佛在向他伸手。

“回神!”

是前輩的聲音。

視線再次聚焦,定格在她幽綠的眼眸。

他正被那雙平靜的眼睛注視著。

那些因血腥而興奮起來的細胞停止了叫囂,乖順地歸服。在這種壓倒性的影響力下,耳邊的尖笑聲不見了,理性重新回到了他的身體。

她扯起最外麵那層運動衫的袖子,用潔白的裡襯擦去他臉上的血汙,棉質布料帶走了那些溫熱又散碎的腦組織,沾染了血腥的湛藍寶石被她重新擦拭乾淨。

還沒等臉部柔軟的觸感與抑製不住的心悸相逢,她就已經收回了手,蹲下身去處理地上的引爆器。

諸伏景光回頭時,發現剛剛還威脅著群眾生命安全的歹徒們倒下了,有些中了彈,還有一部分是被打暈的。而自己腳邊躺著的歹徒首領——他被子彈穿顱而過,尚且完好的下半張臉還停留在驚懼的表情。

下雨了。

淅淅瀝瀝的雨滴砸在他身上,很快便沁透了衣料,打濕他的發絲,讓它們帶著陰冷黏在他身上。

諸伏景光現在冷靜極了,半點沒有與死神擦肩而過的後怕。帶著自己都不曾見過的、冷漠的神情,他比對了屍體生前站立的位置和子彈彈道。

確認方位的拇指對向大樓的樓頂。

貓眼青年陰鬱的藍眸眨了一下,擦去流入眼眶的雨滴。

“狙擊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