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粉廠燃起衝天火光,爆/炸的氣浪連兩公裡外的他們都能感受到。
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的諸伏景光立即給明日香弦鳴打電話,電話那頭的忙音讓他心頭震顫。
儘管情感上不願意接受,大腦卻非常不講理地分析出爆/炸的規模與程度,最後得出一個冷冰冰的結論——爆炸時身處麵粉廠中的人絕無活下來的可能。
卷發青年死死拽住諸伏景光的衣領,手臂青筋暴起,在衣料上留下深深的褶皺。眉頭下壓,眉間皺起很深的川字紋,嘴角下撇、眼睛睜得很大,他露出了很凶惡的表情,看上去卻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告訴我她不在裡麵!”
諸伏景光低著頭,半張臉沉在陰影裡,看不清神色。任由鬆田陣平拉扯自己,耳邊傳來怎樣的嘶吼,他的回複都隻有沉默。
“冷靜,小陣平!現在要做的是向到場的公安確認情況······”
萩原研二自己都有些驚訝他此時的平靜,情感在無法接受的事實麵前選擇了逃避,故而內心一片空茫,什麼也不剩下。
他們在焦黑一片的廠房前看到一位黑發男人,爆處組的兩位警官覺得他的背影有些熟悉,諸伏景光卻是快步上前。
“明日香先生。”
當男人底部漾著一圈綠的眼眸看向他時,諸伏景光卻恍然感覺這是前輩在看自己。
錯覺不過瞬息便被理智壓下,他聽到自己的聲音,“鳴姐她······”
明日香旭沒有說什麼,隻是遞給他一台筆記本電腦。
屏幕上顯示了麵粉廠周圍的監控錄像,因為內部的監控隻通向監控室,而廠房的監控室被一並炸毀,他們無從得知裡麵發生了什麼。
從明日香弦鳴進入廠房到爆/炸發生,隻有窗口處有幾個組織成員逃離,跳進了麵粉廠邊的河裡,除此之外再沒有人出來。
也就是說,明日香弦鳴現在確確實實還在麵粉廠內,可能是他們腳下的某一捧焦灰,或是被風帶過的某一陣塵土。
“這裡,回放一下。”
萩原研二指著最開頭的那段,帶著自己都不能理解的冷靜。
影像中明日香弦鳴背著一個黑色的長條狀包裹,在走過監控時,忽然抬頭對著攝像頭說了什麼。
諸伏景光不自覺跟著做出同樣的口型。
“······彆害怕。”
彆害怕我的死亡,彆害怕往後沒有我的日子。
彆害怕迷茫的前路,彆害怕我離開後空蕩的房間。
你們已經有了光明的未來,相信即使沒有我,你們也依然能過得很好。
手心出了汗,一片濕潤,貓眼青年將手心攤開,才發現那不是汗,是血。
他正牢牢地攥著明日香弦鳴之前給他的鑰匙,用的力道之大,幾乎要將那把鑰匙嵌進肉裡。血肉模糊的掌心傳來遲鈍的痛覺,卻遠不及心中的茫然。
諸伏景光對上身邊萩原研二的眼,半長發青年臉上一片平靜,這樣的平靜卻不是什麼好的預兆,更像是某場爆發的前兆。
【原來她已經預料到了自己的死亡。】
萩原研二麵無表情地垂下眼,失去了光澤的紫水晶不帶半分生氣。
【怎麼還像哄孩子那樣哄我啊······】
是帶著親昵的抱怨,此刻卻失去了粘稠的蜜意。
身為排爆警察,見識的死亡不在少數,他自己麵對的死亡危機也不算少,怎麼會害怕爆/炸以後焦黑的屍體呢?
高大的青年冷著臉,拉起圍住現場的警戒線,自己邁步走了進去。公安警察作勢要攔,被明日香旭一個示意止住動作。
鬆田陣平一言不發地跟在幼馴染身後,廢墟裡雜亂橫陳著看不清原材料的東西,爆/炸後的焦糊味直往鼻腔裡鑽。爆/炸現場他其實很熟悉了,明日香弦鳴之前教他拆彈時偶爾會試爆,精準分析爆/炸源和規模的能力也是那時候練出來的。
但他總覺得身邊還應該跟著一個人,那個笑盈盈講著這次又用了哪些原料、采用了什麼巧妙手法的綠眸女性。她應該得意洋洋地說:“你小子這輩子在這方麵都贏不過我”,再一巴掌拍在他的後背,被他佯怒著掙紮幾下,連聲道,“多練幾年,多練幾年你就有希望了。”
【這裡怎麼這麼安靜······】
這裡怎麼聽不到她的一點聲音?
烈性爆/炸讓現場的一切模糊不清,但敏銳的兩人依舊在焦黑的廢墟裡看到了一段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