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如今忙碌,學東西的事不能耽誤,等有時間就好。”
薑音連忙搖頭。
“不過說來今日公主不是應該在府中學習麼,怎麼來了這戲樓?”
“今日太傅休沐,說帶我一起來戲樓聽一聽這玟梅戲,學一學北地的民俗。”
謝明蘊言簡意賅道。
玟梅戲?
薑音當即跟著往下看,聽了兩句,有些驚訝道。
“往常這戲樓少唱江南戲,沒想到今日倒趕巧,我可想聽這江南戲許久了。”
少唱?
謝明蘊下意識問道。
“不是戲樓常有唱的麼?”
本來她聽了容淮安的話,還打算改天喬裝打扮一番多來這呢。
畢竟如今她換了身份,困在這四四方方的上京城,若是日後不嫁到江南,想必一輩子也不會回去了。
思及此,她眼中神色一顫,便露出幾分思念。
上京很好,帝後太子甚至外祖一家都很好,但三個月顯然比不得她的十七年。
“哪有,我閒著沒事就愛多來戲樓聽曲看戲,一年多了這還是頭一次有唱江南戲的。”
薑家極疼寵這個女兒,從小到大薑音沒被規矩束縛過,做事隨心所欲,真正算是活的瀟瀟灑灑。
頭一次?
謝明蘊心中一瞬間便劃過許多道不明的思緒,她呆呆的有些愣神,薑音奇怪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公主?”
謝明蘊眨了眨眼。
“公主怎麼了,可是我哪句話說錯了?”
薑音忐忑地看著她。
“沒有。”
“那公主是聽了這戲曲,想起江南了麼?”
薑音猶記得方才提及江南戲的時候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思念,她生在世家大族,觀摩人心的本事自然是學了十足的,當即問道。
此話一出,謝明蘊抿了抿唇,想否認,但在薑音通透的視線裡,似乎沒什麼隱藏得住的,便又點頭。
“是想。”
縱然已經過去了三個月,謝明蘊也學得了一副大方的樣子,在外人麵前舉止禮儀都做的極好,但到底還是不適應。
畢竟往前數幾個月,她在江南是生活在塵埃市井裡的人,整日想的是怎麼糊口養著自己,對於富麗堂皇的上京城,本是她一輩子也不會接觸到的地方。
江南是她的家,紮根生了十七年的地方,喜怒哀樂,在意的人,都在那裡。
如今乍然要剝離出來,她自然是會想念。
來了上京,起初日日夜夜睡不著,惶惶然地想森嚴肅穆的皇宮和規矩,也念江南的自在和快活。
哪怕如今她已經在儘力學著適應這,但到底和親一事,又把她心裡的害怕和惶然給勾了出來。
“那公主在江南,可有什麼快樂的事嗎?不如說給臣女聽聽,臣女可好奇那地方許久了。”
見氣氛不對,薑音巧妙地轉移了話題,親密地拉著她的胳膊問道。
提到江南,謝明蘊眼裡顯然多了幾分光亮,她低著頭,腦中閃過許多在江南的光景。
“有……很多,江南的景致,美食,還有那一條街的人……”
她難得對著外人這麼多話,侃侃而談地把自己記憶中的江南說給薑音,雅間內時不時傳來幾聲笑,容淮安剛走到門口,聽見門內的笑聲,忽然止住了步子。
須臾,屋外的身影再度離開。
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等謝明蘊講完了江南的事,外麵的戲也停了,薑音遞過去一盞茶,輕輕一笑。
“看來公主在江南過得很好。”
是很好,除了偶爾忙碌奔波,她還是很自在的。
但這話謝明蘊沒再說,隻道。
“如今上京也很好。”
薑音能在這問她這些,回去多半是要告訴外祖母的,外祖母知道了皇後必定也知道了,她若過多念及江南,總免不了讓他們擔心。
“也許以後還有機會回去呢,公主莫想太多。”
謝明蘊笑著和薑音周全了話,送了薑音出去。
屋內剩了她一個人,謝明蘊覺得連日以來縈繞在心頭的煩悶和陰霾一掃而空,她長舒了一口氣,嘴角勾起個輕軟的笑。
心裡悶著話還是要找人說,聽了這江南戲又和薑音說了那麼多,她心中便覺得舒服許多。
哪怕回不去江南,這樣念著也是好的。
倒是這戲,卻不知道下次聽,是要什麼時候了。
這念頭一出,她頓時想起今日帶她來的容淮安,剛要抬步出去找人,門邊一陣腳步聲傳來,她一抬頭,就看到緩步走來的那人。
一身天藍色錦袍在他身上相稱得宜,更多了幾分慵懶隨意,身姿挺拔,麵容如畫,腰間盤扣在夕陽的映襯下折射出幾分光彩,晃的人有些恍然失神,他從樓梯拐角處下來,一步一步,朝她走來。
像是八個月前,謝明蘊清楚地記得那一天,那天她受了委屈,容淮安陪著她一起去聽曲,為了哄她高興,去攤販給她買糖葫蘆,又陪她放紙鳶,一步步走到她身旁,那日的陽光極好,晃在這天之驕子的身上,引人側目又心動。
一如當下。
謝明蘊心中被抿去了一日的猜測忽然就不合時宜地再次浮上心頭。
容淮安今日帶她來,當真隻是為了學北地民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