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整夜,第二日清晨天還陰著,但烏雲總算是散了不少,讓人心情跟著愉悅起來。
守在門口的丫鬟遠遠瞧見傅長黎走過來,立刻低頭行禮:
“世子。”
一身青綠圓領錦袍,在陰暗潮濕的天氣裡添了幾分清爽,長指撥動柳葉踏步而來,少年俊逸的麵龐讓人眼前一亮。
不過丫鬟們可不敢多看,麵前飄過步伐沉穩的黑底靴,這才敢抬頭。
無他,這位世子爺是個重規矩的主兒,小小年紀一身傲骨。
“母親。”
傅長黎進去之後規矩的行禮,上首處的婦人麵帶慈笑,招手喚道:
“長黎,過來吃些櫻桃,莊子裡早上剛采摘回來的。”
侯夫人趙櫻蘭,人如其名,芳姿嫵媚,眉眼昳麗。
當年也是名動大曆的美人,傳言若不是有姐姐入了宮,怕是她早就當上貴妃娘娘了。
傅長黎那一雙含情眼,和其母如出一轍。
“母親用就好,”傅長黎規矩的坐下,“今日可還覺得頭暈?”
“不了,昨日用了艾灸,睡了一覺後就好了不少。”趙櫻蘭說著,從碟子裡挑出一個最大最紅的櫻桃,笑著遞給傅長黎。
“知道你不愛吃甜,但剛采摘的,酸甜可口,你嘗嘗。”
母親要求,傅長黎自然應。
吃完之後有丫鬟送來杯盞漱口,少年薄唇上染了幾分汁水,更顯唇紅齒白。
“也虧你昨日來的早,否則遇上這等大雨,還不知要被澆成什麼樣子。”
這處是侯府的莊子,往年不常來,今年夏日炎熱的很,這才重新整裝一番,供人避暑。
“對了,今日天氣陰,你的那些朋友們就留下,等明日天氣好再離開吧。”
“我想,他們應該今天就要走,”傅長黎漱口之後,嘴裡的甜味總算是散去不少,慢條斯理的擦拭唇角,笑著道:
“書院休沐月餘,待過幾日天氣好了再來便是。”
母子倆說了會話,傅長黎起身說要去送行。
等人走了,丫鬟問道:“給世子送去的櫻桃挑選的都是紅透了的,夫人,可要換一批?”
沒人能強迫傅長黎做什麼,除了夫人。
不過方才見傅長黎微微蹙眉,想來確實不愛吃甜的。
趙櫻蘭笑道:“他呀,小時候還喜甜,也不知怎麼,六歲之後就半點甜食都吃不得了。”
一直侍候的老嬤嬤上來奉湯藥。
“估摸著世子長大了,所以不喜甜。”
趙櫻蘭笑意漫到眼睛裡:“他總是將自己當成大人,小時候就是如此,十五歲了更甚。”
“可到底還是孩子。”
湯藥喝完,趙櫻蘭和老嬤嬤念叨著:
“侯爺也是,去年來消息說什麼給長黎定了婚事。是,對方是有救命之恩,可給金銀財寶就好,哪裡要讓長黎去還恩情?”
提到婚事,趙櫻蘭笑意收斂。
“年底侯爺就能歸,到時候叫他怎麼定下的婚事,就怎麼取消算了。”
老嬤嬤也附和:“夫人莫急,老奴看世子爺沒當回事兒,夫人也放寬心,總能解決。”
話是這麼說,可侯爺將婚書直接寫好,此事怕是不能善了。
老嬤嬤想,夫人著急也是常理,侯府日漸式微,夫人又不肯讓世子走武將這條路,將來……
夫人是想靠聯姻保住侯府,自然不可能讓侯爺擅自定下婚事。
趙櫻蘭能想到的事,傅長黎自然也明白。
但他更了解父親,當知道父親將他做的木雕送給對方當信物時,傅長黎便知父親鐵了心。
騎著高頭大馬,少年渾身散發著矜貴,眉眼清雋,引的路過之人都多看幾眼。
曹清平與他並駕齊驅,皺眉道:“長黎,上次那位老者不是說退隱了嗎?”
其實前些日子也來過,不過人家拒絕了。曹清平以為傅長黎放棄了,卻不想他竟然還要繼續。
“有誌者事竟成。”
傅長黎說話聲音悅耳,透著少年人的意氣風發。
“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總能求的動他。”
說完,傅長黎揚起馬鞭,率先離去。
後頭的曹清平笑了笑,緊隨而上。
路上的泥濘被風吹的半乾,馬蹄濺起塵土,迎麵過來一個趕著驢車的男子,豔羨的看向傅長黎一行。
等到騎馬遠去,那人還在嘖嘖稱讚:“好馬!要是我有這等好馬,還愁找不到媳婦?”
錢老疤嘀咕著,再看小毛驢就哪哪都礙眼了。
“罷了,大姐說了,姐夫在軍營裡立了功,說不定能帶回來黃金萬兩,到時候美人還不是任我挑選?”
當時大姐嫁給唐屠戶的時候,錢老疤還不滿,覺得死了媳婦還帶著個孩子,最重要的是沒錢。
雖然自家姐姐也是寡婦,可沒孩子呀!算來算去,錢老疤總覺得吃虧。
幸好前兩年唐屠戶當兵去了,去年還讓人帶回來二百兩銀票,唐家日子好起來,自己這個親小舅子跟著沾了光。
可親事還是沒什麼著落。
錢老疤看上春雨了,不過這丫頭性子烈,一直不從。
烈好啊!錢老疤笑的猥`瑣,越烈爺越喜歡!
這不,昨日春雨在鎮上被打了手板,今天他就來送關懷了!
順道來提提倆人的事兒。
往村裡走,瞧見迎麵來了一群小孩,嬉笑打鬨說著什麼。
最中間有個年畫娃娃似的漂亮小女娃,一雙大眼睛水靈靈的,笑起來如春花綻放,讓人一眼難忘。
錢老疤嘀咕:“這孩子怎麼看著眼熟!”
隨後拍了一下腦門,哎喲一聲。
“這不是自己姐夫家孩子嗎!”
“唐絲絲。”錢老疤跳下驢車喊人。
“絲絲,這人是誰啊?”有個小女娃問她。
唐絲絲歪著頭,似乎不認識這人。
旁邊的一個壯實小男娃擋在唐絲絲麵前,甕聲甕氣:“你是誰?是不是拐賣小孩的壞人?”
錢老疤哈哈大笑:“當然不是!我是唐絲絲的舅舅。絲絲啊,我是舅舅啊,怎麼不記得舅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