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過身子,這才意識到他將手電筒打開了。
“你看……”裴鐸側頭蹭著她的耳朵道:“看窗戶。”
盛笳抬起眼。
窗外的小區是黑漆漆的一片,所以當光打在窗戶上時,它變成了一麵鏡子。
盛笳呼吸急促起來。
上下起伏的動作讓裴鐸清晰地感受到。
他覺得自己也起變化了。
盛笳盯著窗戶,渾身重新一點點變熱。
她現在被裴鐸抱在懷裡,心跳震動也能讓他聽見。
但她不願這樣。
她想掙脫。
裴鐸不讓她動,笑著耳語道:“看見了沒?是誰衣衫不整,是誰眼角通紅,是誰出了一層薄汗……盛笳,彆這麼虛偽,正視自己的欲望很難嗎?”
盛笳咬著唇,一言不發。
她在一點點清醒……
裴鐸吻她不是因為喜歡,是因為嘲弄。
他覺得她矯情,認為她的矜持像是紙糊起來的謊言。
這是一個充滿羞辱的吻。
若是再掉下眼淚,那她今晚輸得一敗塗地。
很久之後,盛笳深呼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靜一些,“我們可以走了嗎?”
“……”
裴鐸慢慢向後退,鬆開她的腰。
“走吧。”
盛笳站起身。
手電筒的光消失,她看清了遠處的夜空。
月亮不肯探頭。
星星消失在天邊,
黑雲布在天幕上像是枯萎了的青苔。
這個夜晚結束了。
*
三天後,盛笳和裴鐸在燕城領了結婚證。
她五官僵硬,對著鏡頭怎麼也笑不出來。
直到攝影師偏著腦袋問:“姑娘,你真的是自願結婚的吧?”
她有些不好意思,覺得自己耽誤了人家的時間,裴鐸坐在她身邊笑得事不關己。
盛笳扭頭看他,見他滿臉的神色還是那句話。
——“盛笳,你彆這麼虛偽”。
她把頭轉回來,盯著攝影師,目光炯炯,“我這次肯定能笑出來。”
拿到那個紅本子時,她翻開仔細地看。
忽然想起來褚曆彥對自己的形容——
好像是一頭紮進了戰場。
裴鐸需要去江城開會,兩人在民政局分彆,盛笳嚴肅得像是剛剛拿了離婚證出來。
她今天不需要去醫院,便也不著急回學校。
行程變得漫無目的,她順著馬路,就這麼走到了燕城一所高中門口。
正值學生們中午放學。
門口人來人往,張揚的青春揮灑在整條街道上。
盛笳的目光變得溫柔,腳步也變慢。
突然,身邊一輛變速車呼嘯而過,擠開盛笳眼前幾個女孩兒慢吞吞的步伐。
一個女孩兒的胳膊被蹭到。
那變速車的主人絲毫沒有歉意,反而大咧咧地抬身站在車上,笑嘻嘻地回頭,金燦燦的光鋪滿他的身影,“徐悅佳,我八十歲的姥姥都比你走得快!”
那個叫做“徐悅佳”的女孩兒氣得跺腳,指著那俊逸的少年嗆道:“陸言!你煩死了!下午上學小心我揍你!”
盛笳看著那女孩兒。
她氣呼呼的,盯著男孩兒騎著車消失在人流中,然後才戀戀不舍地轉頭,跟身邊的女同學道:“陸言真的好討厭!”
但盛笳看得清楚,她的眼裡分明是笑著的。
明明被撞了一下,卻也忍不住開心,忍不住回味。
在心裡無數遍回放,然後將它珍藏在一個名為“打情罵俏”的記錄冊裡。
盛笳立刻懂得,這女孩兒喜歡那個男孩兒。
所以哪怕隻跟他說上一句話,腳步也能變得輕快。
暗戀多傻啊。
她低下頭,卻不覺得她愚蠢。
盛笳自己的高中時代,甚至鮮有能與裴鐸講話的機會。
在她永遠追隨的餘光中,如果裴鐸能夠轉頭朝自己的方向看上一眼,她都可以高興上許多天。
她慢慢走回學校。
將單肩包護在身前。
那裡有自己和裴鐸的結婚證。
打開宿舍的門,正在吃飯的室友短促地回頭,“笳笳,你回來啦?你今天早上出門好早哦!”
盛笳關上門,室友重新遲疑扭身。
這次目光長久地停留。
“笳笳……你怎麼哭了?”
“……”
盛笳一愣怔,用手背蹭了一下臉頰。
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已經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