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夢境。莉莉很清楚知道這一點，她總是做夢，夢到很奇怪的地方。

從幼時她就會在夢境中來到一個奇怪的地方，灰色如廢墟般的城市，它靠近一片很漂亮但深不見底的湖，在莉莉還沒能分辨顏色時，就有一個穿著襤褸衣衫的怪人陪著她的身邊。它一言不發，蒼白不見五官的麵容對著她，帽簷鋪下一層的陰影。陰影中，它注視著嬰孩。

說起來丟人，莉莉小時候還因為這件事哭過，不過那是睡醒後。在夢境中，她深處陌生之地卻安心得宛若待在母親的子宮，她抓住那怪人衣服的布條，是極為順滑柔軟的質感。那怪人也從來不會阻止她，隻是始終注視著她。

那使她喜悅。

在莉莉學會爬行後，年幼的孩子帶著旺盛的好奇心爬遍整個廢墟。當她到達邊角處總會莫名回到怪人的身邊，爬累了的孩子會靠在怪人的腳邊休息。它也不會躲閃，隻是任孩子依靠。

莉莉最開始學會遊泳是在夢裡，當她對廢墟開始乏味，她的目光就投向了湖水。直至現在莉莉對死亡都沒有清晰的認知，死亡於她不過是再次回歸母親懷抱。就像她撲入湖水之中卻被湖水輕柔地托舉。衣衫襤褸的怪人一次動作，他抓住她的手，把她從湖水的懷抱中拉起。

她仰著頭，望著那陰影下的蒼白麵具，她窺見灰色幕布上閃爍著黑色的星星，圓形不知日月的事物於左右兩邊相望。

那天醒來，傑克第一次出現在她的身邊。白發紳士似異界而來的旅客，向她俯首，他稱她為契約者，自言是受一位偉大存在的委托為她而來。

在父母死亡那日，莉莉最後一次夢見身著襤褸黃杉的怪人，祂唯一一次牽著她的手，走向廢墟的中心。祂為她披上黃色的頭紗，但莉莉卻注視著地麵含苞待放的百合花，為何在一起，她從未發現著廢墟之中還存在著如此活物呢？

莉莉不理解，但她再也沒有機會理解。她沒再回到過廢墟，她的父母死於車禍，魏爾倫叔叔幫助她為父母舉行了葬禮。自那之後莉莉的夢境變成了熟悉的童年小院，有死去的父母、魏爾倫叔叔阿姨，和消失許久的保羅。

她似乎明白了什麼，又仍舊一無所知。

直到布魯斯找到了她，握住她的手。新的城市出現在她的夢裡，帶著無數看不清的影子。莉莉抬頭看向天空，熟悉的兩個球體出現在黑色的夜裡。喧囂的風吹起她發間的黃紗。

等莉莉迷迷糊糊睡醒，她的鬥篷已經被篝火烤乾，披在肩上帶來一絲暖意，雖然裙子還是濕漉漉的，但也在忍受範圍內。發辮被解開，偏長的金發被理順披在身後，也乾得差不多了。莉莉伸出手，抓住少年身上的外套。

白發少年低下頭，向女孩露出顯得乖順的笑容，輕聲詢問道：“你醒了。沒有做噩夢嗎？”

“是深海。我看到了深海。”

“人魚小姐在喊我的名字！”在漂亮人魚小姐昏迷後，被莫名出現的白發男拿刀子挾持海豚威脅不得不拿出全部家當給白發男乾事的深海瞬間激動起來。完全沒想過自己根本沒告訴過莉莉名字，對方為什麼精準喊出自己名字，而是自然將之歸結於偉大海神的眷顧。

是海神想讓他脫單。雖然人魚小姐還年幼，身邊有個他打不過的家夥，但愛能戰勝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