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流程比較輕車熟路，點歌，調音量，歌單從本周排行榜切到本年金曲，又切到複古老歌。人唱嗨了，胖子喊廢了，賀涼晃悠著空瓶子，出去找人拿水。

吧台沒人，隻有一個穿KTV製服的清瘦男生往返於消防門和倉庫之間搬運成箱的啤酒。與散發詭異熒光的KTV不同，倉庫用的是正常的白熾燈。十幾種牌子的酒水和飲料靠著牆壁堆到半人高。男生背對門，右手食指架著根供貨商送的印標油筆，筆尖虛空輕點沿著豎列從下到上，專心致誌地清點貨物。

冷白光線下身上的粉色亮片馬甲製服隨著他胳膊上下浮動忽明忽暗。

賀涼輕輕扣動門板，“請給我兩瓶礦泉水。”

男生隨著“咚咚”聲轉過身，頭和視線依舊黏在左手的藍色收貨發票上。

點貨入庫沒技術含量，主要查破損和入庫件數，一般不會出錯。隻是傅久思是個暑假來賺外快的新麵孔，領班囑咐過他，送貨師傅裡有偷奸耍滑欺生麵孔的老油條，手腳不乾淨乾偷貨轉賣的勾當，貨物一定要方麵核對，無誤後再簽字，不然丟的貨錢要從他這裡扣。

傅久思又掃了一遍發票單，最後在右下角簽字，“兩瓶水？好的，有康師傅和農夫山泉。”抬頭正好對上一雙瞪大的眼睛。這雙眼睛感情有點充沛，黑白分明寫滿震驚，錯愕，你鬨呢，真的嗎……就挺躍躍欲試的。

傅久思順著女生視線看向自己胸前的工牌，“性感腹肌”，錯行縮進“激情陪唱”。

傅久思：糟糕。對麵的女生看著和自己年齡相仿，被KTV姐姐們調戲一周練出的厚臉皮此刻突然火燒起來，他儘量自然的雙手交叉抱胸，薄薄的貨單蓋住燙金工牌，微笑。

“需要送到幾號房？”傅久思邊走邊問。

“888。”賀涼退出兩步讓出門口，看著男生拎著水從吧台出來把水交到自己手裡，突然想起來自己逗薑悅的那句，“順便KTV包房點倆俏屁嫩男激情獻唱！”

沒有翹屁嫩男，到這裡有一個看不出腹肌的“性感腹肌”。

賀涼用胳膊摟著水，“那個……”

“？”

賀涼指工牌，“獻唱要錢嗎？”

KTV確實有獻唱服務一般都是生日或者紀念日，偶爾有人點陪唱但是不多。“要的，如果是黑卡會員生日當天可以免費享受全體工作人員送上的生日歌和水果拚盤。”

“哦，”還有這麼多門道，賀涼撓頭，“我不是會員，就是好奇問問。”

“不是會員也可以點。點工作人員陪唱一首20塊。”抽成一半。

才20塊，一杯奶茶而已！賀涼有點躍躍欲試。她心猿意馬的回包間。

薑悅咕咚咕咚一口喝掉小半瓶水，一聽有帥哥可以表演唱歌，價格公道頓時表態，人生能有幾回搏，人不好色是白活。當場豪邁發言，“來一個唄！怕啥啊！”

“乾！”賀涼一拍即合。

傅久思真沒想到看著挺斯文的小姑娘會真點，還指名叫他來。

“小隼子挺厲害啊，小姑娘指名道姓說要剛才點貨那個卷發小哥哥呢。”酷姐握著指甲銼修指甲，輕輕一吹齏粉般揚塵落下，“快去吧，乾這剛哪能指著死工資，還得是靠提成發家致富。”

傅久思進了包廂定睛一看，小姑娘不就是一個，倆。

火眼金睛似的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目光炙熱的不正常。這種眼神他熟，每周三做紅燒肉的食堂經常見。

“您想聽什麼歌？”傅久思忽視掉倆人的目光，手指懸在點歌機上。

“虎視眈眈！”薑悅脫口而出，被賀涼一把捂回去。

不顧薑悅的掙紮，捂到確認她不會再蹦出虎狼之詞賀涼才鬆手。“唱你擅長的就行。”

“那就唱一首符合你心情的吧。最近你心情怎麼樣，有沒有什麼影響心情的事發生？”

男生有一把好嗓子。

賀涼聽著就覺得果然不是誰都賺的了這二十塊，穩又帶點少年音，隻是說幾句話都覺得唱歌不會難聽了去。

傅久思在腦子裡盤算著自己記得住調子的歌，陪唱這個事他雖然沒乾過，但是稍微有點腦子也知道貼著當下的心情唱多半沒錯。不然失戀陪唱情歌，戀愛中唱分手，生日唱衰曲，不是戳刀子唱反調麼？沒賺到提成，搞不好要被投訴扣錢。

賀涼想了想，對著一個再也不會見的陌生人也不裝風平浪靜了，難得說了句自揭傷疤的話。

“我爸媽上午離婚，我下午查成績進了林西高中。。。你覺得什麼歌合適？”

賀涼好像全不在乎一樣抖落乾淨，因為沒能點成小黃歌還鬨騰著的薑悅突然靜悄悄的往角落縮去。

傅久思：“？？？……”

死一樣的沉默過後，屋子裡響起震耳欲聾的“好運來祝你好運來，好運來帶來了喜和愛。好運來我們好運來，迎著好運興旺發達通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