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不在有什麼關係,有人買不就行了?
李秀蓮踢了他一腳:“你就沒想過連藥材鋪都不收的東西誰會買?”
慕水挪了挪身體垂著頭隻管搓繩:“我哪知道,說不定誰家裡正好需要就買了。”
“人家要買什麼不能去藥材鋪買?非得跟他一傻子買?”李秀蓮撇了眼偏房門口盯著牆角發呆的慕風,“喂,你還記不記得前些天我跟你說他跑出門去,結果提回來兩條魚的事?”
慕水豎了豎耳朵抬頭看她:“記得啊,怎麼了?”
“你說誰會平白無故送他兩條大魚?自己家吃都還分不夠。”
慕水這才聽出她不是平白無故提起藥材的事。“你啥意思?”
李秀蓮示意他向慕風看去。
“雖然你弟他人是個傻的,長得還是挺唬人的,而且這兩年這樣貌越來越不像你們老慕家的人了。”
“你胡說些什麼!”慕水聽到李秀蓮的話有些不樂意。
李秀蓮插著腰叫道:“我怎麼了?!他可不是越長越跟你們家人不像了!”
李秀蓮聲音一大,慕水氣勢便低了下來。他們家有慕風這麼個累贅,父母又早早亡故,自然在媳婦麵前要低一些,而李秀蓮又是個潑辣不肯吃虧的性子,導致家裡一向是她做主。
“我說你,爹娘在世就在你弟弟麵前抬不起頭,如今他都傻了還要拖累著咱們,說兩句怎麼了?!風水風水,你一當大哥的起個名字還要被壓在弟弟後麵,你不憋屈,我都看不過去!”
李秀蓮看著漲紅臉的丈夫冷哼一聲,往偏房呸了呸。
她這麼大聲罵著,可那慕風就當真跟個傻子是的一動不動,連盯著牆角的姿勢也沒換,看的人生氣。
李秀蓮想:這年頭但凡有點良心的也絕不會天天在家裡吃白飯!前兩天讓他給地裡除個草結果把麥苗拔了,什麼東西!這不是傻子是什麼!
氣了一陣,李秀蓮一把擰住自己丈夫的耳朵,然後悄聲道:“你就沒發現你這傻子弟弟這兩天有點不對勁?”
“自從他那天拎著兩條魚回來,他發呆的時間就更長了。”
慕水一邊嘶了一聲按著自己耳朵上的手一邊道:“他不天天都是這樣嗎?”
李秀蓮怒其不爭:“他平常一副餓死鬼的樣子,乾活不多吃的不少。而那天回來,連飯都吃的少了,顯然是在外麵吃了什麼。說不定是誰瞧他可憐給了他東西吃。還有那些草根,他從哪裡知道是藥的?還一連好幾天都去山上挖?”
慕水怔了怔:“你是說?”
李秀蓮道:“說不定是附近幾個村裡哪個懷春的姑娘瞧著他顏色好,幫了幫他也不定。”
慕水立刻反駁:“不可能。”
李秀蓮豎了豎眉毛:“怎麼不可能?你說說怎麼不可能?”
慕水語塞,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忽看見偏房的慕風,穿著他的舊衣,人卻板正,頭發拿木簪盤起散落下一些碎發,一張臉確實要比地裡刨食的農人俊俏許多。
他心裡恍然——他這傻弟弟確實越長越俊了些。
李秀蓮道:“改日你出門去打聽打聽有沒有什麼苗頭。”
慕水想,可就算有姑娘看在慕風這張臉上給了他點吃食又能怎麼著?人還會嫁給一個體弱的傻子嗎?
李秀蓮瞧著他的臉色道:“若是真打聽著了,我們出錢給說和說和,雖然慕風是傻,可好歹以前也讀過書,雖說念得不怎麼,但他至少識字啊。”
聽到出錢說和慕水詫異的看向自己妻子。
李秀蓮揚了揚下巴接著說:“這樣村裡也不能總說我們虧待了他吧,到時候分給他兩畝田讓他過自己的生活去,也省的他一天到晚好像我們怎麼著他似的。”
這話說到了慕水心坎裡。
誠然他父母去世前是托付他好好照顧弟弟,可誰知道他後來會掉到河裡呢?人癡癡傻傻的自然也不可能再去書院,這倒也免了一些額外的費用。可他既不能下地乾活,反應還那麼慢,這五年來不還是要他照顧?他好不容易娶了個媳婦,可村裡人背地裡卻總說他們苛待弟弟。那誰家沒個爭爭吵吵?就算是富豪鄉紳家那也不總是平和的啊!他們這種貧賤小民,好歹還給他一口飯吃。
慕水不覺得自己有什麼該愧疚的,正如李秀蓮所說,父母打小就偏心,弟弟體弱就讓他去讀書,而他呢就隻能在山上給大老爺牧羊,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掙了錢還要給弟弟交束脩。
但除去那些過去,總歸慕風也還是他弟弟,他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如今若是有女子願意嫁過來照顧他,便是多分出去兩畝田也好。
慕水猶猶豫豫地應下了。
雖然他還是不覺得會有人喜歡他家傻子弟弟,但萬一呢?
偏房,慕風聽著耳邊爭吵的刺耳的聲音低下去,變成矮矮的交談,他的肚子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牆角的一顆草籽在春天發了芽,可因為沒有雨水和陽光看上去瘦小又無助。
他動了動腦袋轉頭看向了一旁的獨活,茫然地伸出手揪起床上破布的一角,擦了擦上麵乾巴巴的泥土,然後放到嘴邊咬了一口。
下一瞬他皺起了臉。
太苦。
院子裡的兩個人不知怎麼又吵了起來,慕水一聲不吭地起身離開,李秀蓮罵罵咧咧來到偏房,將牆上的鐮刀丟過來,鐮刀的柄狠狠地抽到了慕風的臉上,出現一道紅印。
李秀蓮怒道:“滾出去割點草來把牛喂了!”說完呸了一下,轉身走了出去。
慕風垂下眼來,隱約聽見什麼動物一樣的在嘶吼的聲音,卻不是用耳朵聽到的。
半晌,他將獨活放下拿鐮刀去割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