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窈,你有所不知,這是最邪惡最肮臟的花,”薛霽初微微喘著氣,顯然情緒不太好。
“這是罌華,會讓人依賴成癮,不知殘害了多少無辜百姓,開元二十八年時候的‘燃封之亂’,罪魁禍首的源頭,就是毒花罌華引起的!後來的那些個禍國殃民殘身害體的‘霸元茶’、‘神仙醉’、‘錯認雪’,全都是以罌華作為原料炮製。”
秦樂窈並不認識罌華,但也聽過‘神仙醉’和‘錯認雪’這些臭名遠揚的玩意,再看那被碾進雪汙裡的碎花便不覺得惋惜了。
薛霽初是個文人,讀了這麼些年的聖賢書,對罌華這種毒物可謂恨之入骨,男人義憤填膺道:“陛下登基之初就已經頒布了聖諭,嚴禁種植買賣罌華,那時候焚爐的大火燒了三天三夜,這毒物明明已經銷聲匿跡很多年了,也不知怎麼的又出現在這靈山之中。”
秦樂窈:“會不會是看錯了,你之前見過嗎,確定是這樣的?”
薛霽初:“書中說,罌華瓣如女子羅裙,色澤豔麗,花莖筆直光滑,生命力頑強,不畏寒冬酷暑。我在父親的遊記手劄中見過繪本,就是這樣樣子的,錯不了。”
眼看著薛霽初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沒穿氅衣,脖子都給凍紅了,秦樂窈笑著將他拉回車道上,“好啦,就隻有這麼一小朵,也成不了什麼氣候,許是鳥雀糞便落下的種子,折了也就罷了。”
“你說得是。”薛霽初這才有了些笑臉,自我安慰道:“京中不可能誰有這包天的膽子,敢在天子腳下擺弄這種毒物,大約就是山中未曾燒乾淨的種子罷。”
又行進了約莫半刻鐘,馬車終於爬上了靈山寺的明光露台。
還未進寺門,明光台邊就已經是被大片的紅梅簇擁住了,薛霽初帶著秦樂窈下了馬車,步行進了禪院。
薛霽初是靈山寺的常客了,三不五時的就會來捐些香油錢,寺裡不少小沙彌都識得他,合掌道:“薛施主,幾位師叔都去明德堂論道了,現在沒在禪院裡。”
“幾位大師全都去了?”薛霽初頗有些驚訝。
“是的,今日山上來了貴人,主持召了幾位師叔一同論道。”
薛霽初信佛,經常上山聆聽禪師講學,那德高望重的法慧禪師能算得上他半個恩施,此番原本是想帶秦樂窈上來相見一麵的,不巧竟是幾位都不在院裡。
男人詢問秦樂窈的意見:“那咱們去梅林轉轉?”
秦樂窈:“都行,聽你的。”
靈山寺的紅梅開得正酣,尤其以姻緣殿前的最盛,正門口還有一株百年古梅,每年落初雪的時候,不少相互思慕的年輕男女喜歡來此賞花作賦,樹邊還有寺院準備的贈予有緣人的紅繩結,一男一女各自從一頭進去,若能繞過交錯縱橫的梅園,一起將繩結係在古梅上,便是永結同心之意。
薛霽初興致盎然取了兩枚繩結,拉著秦樂窈正想進去,忽地被後頭一聲叫住:“少爺!”
薛霽初回頭一瞧,那由遠及近小跑著趕來的竟是府中的管事,“柳管事,你怎麼在這裡?”
柳管事追了這一路,說話呼出的熱氣冒著白煙:“少爺,夫人叫找,著您即刻趕回去呢。”
薛霽初微微愣了一瞬:“可有說是什麼事情這麼著急?”
柳管事搖頭:“不曾說,隻說讓您立即回府去。”
薛霽初為難地看了眼秦樂窈,後者寬慰笑著道:“沒事,既是這麼著急,估計是要緊事情,你快回去吧。我難得上來一趟,正好自己轉一轉瞧一瞧。”
薛霽初欲言又止,他想說他們地同心結還沒能掛成,要不今日便先一同下山去,明日再一道上來。
但這句話到底還是沒能說出口,男人朝她歉然道:“那我把馬車和小廝留給你,我同柳管事一起走……這山上天冷,晚了可能還要下雪,彆待太久了。”
秦樂窈失笑點頭道:“知道啦,放心吧,我可從小就很會照顧自己。”
赫連煜那日在水雲樓沒能得償所願一親芳澤,先頭還頗有不快,後來正好到了年關,被召回王府裡小住了幾日,也就將這件事和那位顏色清絕的老板娘給一起拋諸腦後了。
今日陪同母妃來廟裡進香,正好瞧見了外頭年輕男女道彆的那一幕,才又將這件事情給想了起來。
赫連煜湛藍色的眸子在秦樂窈身上打量了片刻。他當是個什麼樣出挑的未婚夫婿,值當她在那種情形下還想著守身如玉,沒成想竟是這麼一個瞧起來弱不禁風的孱弱書生。
男人心中輕嘲,怎的這般沒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