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河君,還請你將與那黑霧正麵遭遇的經過告知於我們。”
許嬌河休息不足,瞌睡犯困,聽到明澹的言語強撐著精神道:“我睡到一半,忽然驚醒,發現房間的油燈竟然無風自滅,便覺得有些古怪。我剛打算叫露華進來,那團黑霧就用靈力掐住了我的脖頸。”
“是魔氣,唯有修仙者的力量才叫靈力,你怎麼連這個都不懂?”
薛從節聽她將魔氣和靈力混為一談,眉梢一跳,繃著臉糾正道。
許嬌河自恃有屏風遮擋,對他吐出舌頭做了個鬼臉,心裡暗罵老頑固。
“嬌河君能從油燈熄滅這一細節中發現迷幻陣的存在,著實是見微知著。”
明澹假裝沒有聽見薛從節的話,誇獎了許嬌河一句,又問,“那它可有說闖入懷淵峰的目的,又或是有沒有做出任何在你看來透露著古怪的行為?”
·說到目的,那肯定就是為了《驚劍冊》了。
許嬌河本想照實回答,但鬼使神差想起《驚劍冊》一事還是遊聞羽趁私下無人時告訴自己的,倘若她對此事表現出很熟悉的姿態,說不定又會有人蒙著麵孔半夜闖入,威脅她把東西交出來。
想到這裡,許嬌河自認為思量得十分周全,又肯定遊聞羽不會戳穿自己。
便掐頭去尾,耍心眼道:“要說奇怪的地方,好像真的有……它當時掐著我的脖子,問我夫君到底死了沒有,看到我點頭,又問我,什麼……哦,《驚劍冊》在哪裡?”
《驚劍冊》三個字一出,庭中似乎連風聲都止息了。
眾人收起麵上最後一絲平靜之色,遊聞羽更是抬起目光,像是要透過屏風看清許嬌河的表情。
許嬌河腦中毫無凝重的體會,兀自絮絮道:“天曉得,我根本沒聽說過《驚劍冊》這三個字!”
“可我被它控製著說不了話,隻能點頭或者搖頭……我就搖了搖頭,它生氣起來,說要殺了我。”
“痛死我了,還好有夫君送我的柳夭在,不然我就要去見閻王了……”
許嬌河說著說著,恢複了尋常撒嬌耍癡的做派。
她嬌怯怯的嗓音,如同一彎不知朝何處流淌的溪水,攪渾了院內的嚴肅。
薛從節強忍翻白眼的衝動,一邊嫌棄,一邊思考起她話語的重點。
“想來是柳夭劍刺穿了迷幻陣的破綻,才護住了師母一條命。”
許嬌河難得聰明一回,沒有儘數暴露自己掌握的信息,遊聞羽對此感到很是欣慰。
他按捺下唇畔即將勾起的弧度,替她圓滿了這個謊言。
“原來是為了《驚劍冊》。”
微不可聞的情緒起伏過後,明澹平靜地說道,“也難怪,若曇修煉並流傳於世的功法向來克製妖魔一脈,若能夠得到《驚劍冊》,欲海之內,便可以高枕無憂了。”
薛從節驚道:“此物萬萬不可流落至邪魔手中!”
“你說得沒錯,隻是我們根本不知道若曇將《驚劍冊》放在了何處。”
明澹垂眸,輕飄飄的語氣恍若歎息。
院內的雲銜宗人沒有說話,下一秒他們的目光齊刷刷望向洞開的房門後頭。
“嬌河君……”
有人遲疑著開口。
“師尊是不會將《驚劍冊》交給師母的。”
遊聞羽慎重地說道,“若交給師母保管,隻會害了她的性命。”
明澹深以為然:“若曇在雲銜宗內立身的場所眾多,後山洞府、懷淵峰外院、濯塵殿、整個劍閣,我們可以從這四個地方慢慢探尋。不過眼下的當務之急是,嬌河君手中掌握《驚劍冊》的假消息不知欲海從哪裡探得,但他們既然已經探得,我擔心嬌河君一人居住在懷淵峰內,會遇到源源不斷的危險。”
在場眾人之中,平素寡言少語的守門人衛涯道:“我會增派人手保護她。”
他常年鎮守於宗門入口,更負責調派弟子守衛雲銜宗上下。
對於守門人的提議,明澹不置可否。
他的目光蘊在一片莫測之間,環視眾弟子長老道:“其他人是怎麼想的呢?”
“宗主,或許可以讓師母去弟子的不爭峰暫住。”
遲疑片刻,遊聞羽開口。
於情於理,明澹都料定了他會請纓。
可明澹卻沒有答應。
“不管是增派人手保護懷淵峰,還是令嬌河君搬到不爭峰,在我看來,都不妥當。”
潔白的袖袍流水般漫過深色的木椅扶手,他麵含微笑,一雙鳳目幽靜異常,“那黑霧魔氣深重,力量純淨,並非普通弟子可以抗衡,然委派閣主或是長老護衛懷淵峰,於規製上不合。”
“當然,聞羽你的提議同樣如此。”
“讓夫君新喪的守寡師母住到男徒弟峰上去,傳到外麵,旁人難免笑話我雲銜宗。”
明澹否決掉所有提議,理由又是如此無懈可擊。
遊聞羽想問那宗主的想法是什麼,電光火石間,心頭陡然生出不祥的預感。
他向明澹望去,隻見端坐於正位之上,憫善眾生的青年道:“所以我決定讓嬌河君搬到虛極峰。”
虛極峰。
遊聞羽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薛從節比他更快訝然道:“宗主要讓嬌河君住到您那裡去?”
“是。”
“這……”
“這是最兩相宜的辦法。”
明澹鎮定地打斷薛從節的話語。
他無謂眾人的麵麵相覷,也根本不在意許嬌河搬到虛極峰會招致的傳聞。他的麵孔,乃至周身,都沒有一點私人情緒的湧動,坐在紅木椅中,仿佛盤於蓮花台上悲天憫人的神佛。
“我眼下雖不閉關,卻時刻在蕩心池打坐冥想,嬌河君住在虛極峰,我們尋常根本不會碰麵。”
“所以,虛極峰才是嬌河君暫居的最好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