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聞羽苦口婆心勸過一回,許嬌河才趁著百無聊賴翻了翻交到手上的兩本產業冊子。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開在九州各地的繁閣,竟然是紀若曇手底下最賺錢的產業。
許嬌河見錢眼開的心臟登時熱切起來,想著無論如何都要去如夢世一趟,不管能不能得到什麼媧皇和老尊主的認可,起碼得跟他們談定,繁閣的收入進項都要上貢到自己的口袋裡。
許嬌河打定主意,便想求得明澹的同意。
奈何約定治療的第二次時間到來,她因在心裡惦記著這件事而在前一晚徹夜失眠。
好不容易入眠,又轉頭睡到日上三竿。
“糟了,遲到了!”
睡眼惺忪的許嬌河看了眼牆壁上具備計時作用的靈畫,差點整個人從床上跳起來。
她帶著一點為什麼沒人叫自己起來的疑惑,隨手抓起床榻旁的外衣就披在了身上,一邊搖鈴喚露華蘭賦,一邊掏出手帕擦了擦麵孔,又匆匆穿上鞋履。
臨到房門前,許嬌河有些躊躇。
若是明澹在外麵等了太久,不知是否會責怪自己?
……算了,不管那麼多了。
她散著長發,推開大門,中午的陽光為遊蕩在山巔之上的天風注入一絲暖意。
自家門口無人駐足,不遠處的院落中央,卻有一道潔白的身影。
庭院內開在樹梢被靈力滋養,長久不散的蘭英花,正在劍勢的起伏回旋之中簌簌墜散。
一時花落如雨。
對方所練的劍法,許嬌河曾在另一個人身上看見過無數次。
那個人便是她的夫君紀若曇。
聞名九州的劍閣閣主,滄海問心的不世之才。
無論是什麼樣的劍,在他手中皆能寒光矯矯,劍意如龍。
許嬌河的目光追隨著那抹背影,劍招在她眼中舞成流風回雪般的碎影。
難道是他回來了嗎?
他沒有死。
看著看著,她的思緒忽然化作未知,情不自禁向前走去,口中輕聲呼喚道:“夫君……?”
那人恰逢轉身,來不及收起的劍招擦著許嬌河的麵頰而過,一瞬斬斷了她的發尾。
與此同時,她的身後傳來露華的驚叫:“夫人!!”
許嬌河一怔,那雙迷蒙霧氣的眼才倏忽回歸清明。
“嬌河君,你沒事吧?”
對上麵前蘊含著擔憂的澄明瞳孔,許嬌河又聽見遊廊下疾跑而來的腳步聲,她大腦空白,一時不知該回應何方,隻好不知所措地問道:“宗主,我這是怎麼了……”
露華轉眼即至,匆忙對明澹行了個禮,拉著許嬌河上下止不住地察看:“夫人,您沒事吧?!”
“沒事……”
許嬌河說著,忽然看見成堆落花之上,那綹顯眼的黑發,心臟才像是找回知覺一樣砰砰直跳,“怪我怪我,不知怎的,看到宗主舞劍,我還以為是夫君回來了,才會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走了過去……”
不待露華回應,明澹反手挽劍,為許嬌河解釋起她剛才的異樣:“這是若曇所創的驚劍訣第五重,劍意亂心,惑人無形。嬌河君缺乏抗衡的靈力,又對若曇心懷牽念,才會受到劍意迷惑。”
“原來是這樣。”
許嬌河點了點頭,又想到剛才自己無意識喊出的夫君,陡然生出尷尬的情緒。
她不知如何麵對明澹,索性自暴自棄地轉身握著露華的手,哄了這位臉上焦急之色不曾褪去的婢女兩句,又小聲吩咐她準備好洗漱的東西,在房間裡等著自己。
被這件事一打岔,窘迫的感覺在許嬌河腦海逐漸衝淡。
她目送露華離開後,才轉回臉小聲說道:“剛才受了迷惑,對宗主多有冒犯,還請宗主原諒。”
“你對我冒犯了什麼?我沉醉於練劍,似乎沒有發覺。”
明澹不解的回答,讓許嬌河分不清他究竟是真的沒聽見,還是聽見了裝成沒聽見,給自己台階下。
不過怎樣都好,若是明澹計較這聲“夫君”,她還真的隻能找個地洞鑽進去。
“……沒事沒事,不過是一些腦海裡的囈語而已,宗主不用放在心上。”
“那好,時間已遲,你可要隨我去蕩心池接受治療?”
錚的一聲嗡鳴,明澹的本命靈劍消弭在他的掌心。他的衣袍和發冠在剛才變化萬千的教招中,依然保持著整潔不染的模樣,反觀許嬌河這裡,衣裙散亂,長發不飾,實打實的不成體統。
許嬌河臉一紅,聲音越發細若蚊蠅:“宗主且等等,待我洗漱了便跟您去。”
“嗯。”
庭院到房間,尚有幾十步路。
明澹墜在許嬌河身後,忽然道:“嬌河君觀此劍招,可有任何想法?”
頭腦空空的許嬌河道:“很好,看著很厲害。”
明澹也沒計較她言語的淺薄,徑自說道:“若曇光明磊落、心懷同袍,早在驚劍訣大成之時,就把招式口訣都公開了,可惜這套劍法對練習者的天賦和要求著實苛刻,許多人終其一生,都難覓一線天光,所以魔族才會對凝聚了若曇心得感悟的《驚劍冊》如此趨之若鶩。”
他的話語尚有未儘之意,許嬌河卻也聽了個明白。
魔族趨之若鶩,小洞天的修仙者難道就不渴望?倘若他們皆以為紀若曇死後,《驚劍冊》也順理成章到了自己這裡,那恐怕一天安寧日子都過不下去。
許嬌河被這燙手山芋弄得束手無策,便想把麻煩推給明澹:“我根本不知道這東西在哪裡……我拿了懷淵令,連夫君的房間都進不去,說不好魔族想要的東西就被封印在那裡。”
她頭也沒回,自然看不見明澹的眼神變化,隻聽見他問:“嬌河君也進不去若曇的房間嗎?”
許嬌河點點頭,沮喪地說道:“夫君哪裡會把什麼要緊的地方托付給我。”
“彆這麼想,也許他是為了保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