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那個“這麼多年了”,是什麼意思?
所以陳柏言其實很早就喜歡他了,不止他知道那些年。
“柏言,你才17歲,一輩子還很長。”陳柏言媽媽對著門口的背影喊,“你怎麼就確定一定是他呢?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他不喜歡男生,甚至討厭同性戀,你該怎麼辦?”
“你不能為了他,為了這種幼稚的感情,毀了自己。”
***
陳柏言的心情明顯低落下來,具體表現在他說去樓下吃晚飯,結果上了一趟公交車,而且還是盲目上車,哪輛先來坐哪輛,不知道終點站在哪裡。
而倉鼠小溫被迫跟著盲目,第一它發過誓要跟陳柏言冷戰,雖然後果還沒想清楚,但是它要做一隻有原則的倉鼠。
第二它暫時不知道該和陳柏言說什麼,剛才的信息量太大了,它一時難以消化。
它現在就想知道,陳柏言到底是什麼開始喜歡他的,藏得那麼好,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其次,陳柏言出櫃時,和他家人說了什麼,他家人又對他做了什麼,雙方看起來雖然沒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但都不太對勁。
在沉默和思考中,終點站到了,下了車,發現是一個婚慶公園,恰好公交車是520路。
陳柏言抬腿走進公園,公園裡有一座教堂和一片海,他漫步靠近燈塔,然後停住,在邊緣坐下,雙腿懸空。
浪潮平靜,海風徐徐。
他滿腹愁緒,腦海裡不斷回放他媽媽說的話——
“如果他不喜歡男生呢?”
“甚至討厭同性戀!”
其實沒有如果,晏溫確實不喜歡男生,就算不知道他是同性戀也討厭他,從頭到尾,都是他的一廂情願。
他不是沒考慮過未來,現在高三了,還有不到一年的時間,他們就會分道揚鑣,以晏溫那樣灑脫的性格,無論去到哪裡,都能開啟全新的生活,那他呢?他要怎麼辦?他又能怎麼辦?
每每進退兩難時,他也想過放棄,不要喜歡晏溫了,不僅一次質問過自己,為他放棄那麼多,值得嗎?
這條路本來就很難走,何況暗戀著一個直男,可是他始終控製不住自己的心,隻要一見到他,密密麻麻的酸酸澀澀的心思就全抽絲剝繭般湧了出來,目光跟隨,受他牽動。
一切都脫軌了,在黃昏下少年擦肩而過的回眸一笑中。
有時痛苦,但快樂更多。
倉鼠小也煩惱著,暫時理解不了陳柏言的鬱悶,現在還得分出心思看住人,生怕他想不開要跳海,不得不丟棄原則,開口道:“喂,陳柏言,不要坐在這裡,很容易掉下去的。”
陳柏言的眼珠微瀾泛起,喉結滑動,輕聲揉碎在風裡說:“再講幾句話。”
“什麼?”
讓我飲鴆止渴一下。
“陳柏言,我不想跟你一起死。”倉鼠小溫生氣道。
陳柏言忽地笑了,舉目遠望,躍動著稀薄月色,輪廓憂鬱,兩片薄唇上下一碰,但聲音很低很低,倉鼠小溫沒有聽見。
——“可以的話,我死也要和你一起。”
但是馬上又後悔了,算了,應該祝他餘生歡喜的。
因此,多年後,當他直麵死亡時,唯一的遺願就是希望晏溫一直快樂,有人愛他,有人護他。
倉鼠小溫看著陳柏言比平時麵癱還木然的臉,有點後悔,不應該在他難過的時候朝他發脾氣的,於是試圖彌補。
“你在想什麼?可以跟我說說,說不定我能幫你呢?我可厲害了。”
陳柏言沉默了很久,就在倉鼠小溫以為他不會回答時,畢竟他一向很能藏住自己的心事,他卻意外袒露了。
“我在想,我為什麼要與這個世界為敵?”
明明,他前程似海,一片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