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從草場回來時,小何瞧著阿梨仍是一身整整齊齊、乾乾淨淨,宗恕身上的西裝卻起了許多褶皺,脖子上的圍巾也未戴,隻鬆鬆落落地折了兩折拿在手上。氣氛也不像之前兩人剛剛牽馬離開時那樣歡聲笑語了,但卻也不像是吵架鬨了彆扭,宗先生依舊對阿梨紳士體貼、舉止溫柔,隻是兩個人之間忽然不怎麼講話了。
或者說,是宗先生變得更加沉默了。
顯然發生了些不足為他們這些外人道也的事情。
馬場負責人大大咧咧壓根注意不到這種細節,小何看出來了也不敢多嘴,回去老宅的路上隻管開著車子一路飛馳。
入夜後,山上刮著嗚嗚的風,簷鈴作響。
阿梨在房間洗了澡,從書架上隨便找了本盲文書籍來讀,半晌,卻總是沉不下心,總是隱隱不安,於是索性披了件衣服下床出去找宗恕。
這個時間,阿梨原本擔心宗恕已經睡下了,誰知,他竟然還待在小佛堂。從馬場剛一回來他就把自己關了進去,直到現在。
她摸著牆壁走向佛龕,跪在宗恕旁邊。
宗恕轉頭看她:“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去睡?”
“外麵風聲好大,有些睡不著。”
阿梨當他看不見,身體偷偷朝著宗恕的方向蹭蹭靠靠:“宗先生,你待菩薩這麼心誠,每天早上跪過了晚上又來跪,如果菩薩知道的話,肯定會滿足你的心願的。”
“我也希望。”他目不轉睛,看著她洗澡過後濕漉漉的頭發和臉頰上的血氣紅暈:“若能得償所願,願將宗恕此身供奉。”
“一定是個很重要的心願吧。”阿梨問。
“是很重要。”宗恕拉著她起身,並肩走到一旁小窗前坐下。
阿梨伸手摸了摸窗案上通體溫熱的小銅香爐:“宗先生,你又在焚香嗎?”
“是我自己合的一味香。”宗恕輕輕揭開爐蓋,垂某望著裡麵的心字香灰:“我給它起名叫做,‘華燈’。”
“好好聽的名字。”阿梨頓了頓:“可惜我聞不見味道。”
“沒關係,總會有其他的方法。”宗恕道。
對於她沒有嗅覺這件事,他竟像是一點都不感到意外。
阿梨想了想,或許宗先生已經從福利院的醫生那裡得知了,又或許隻是因為他教養太好,怕她難過,所以絲毫都沒有表現出來。
待在宗恕身邊的時間久了,她仿佛也能聞到那香的味道了,且那種味道於她而言已經變成了專屬於宗恕獨特的氣息。
想到這,阿梨想伸手再去摸一摸那隻香爐,再認真感受一下“華燈”的氣息,卻無意觸到了宗恕擱在案上的手。
他沒有戴手套,食指和中指上隱隱有被韁繩磨破了的勒痕。像是吃痛,在她的觸碰中,手指輕微顫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