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她這種道德標低,可沒有那麼多條條框框可言,屬於是讓她馴馬她不會選用套馬杆而是會選絆馬索的那一類陰暗小人。
步思帷今夜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隨身帶迷藥和出門安全之間有什麼關係。
而三隻妖獸聽到孟易覺這不同常人的邏輯隻是耳朵輕微轉了轉,沒有絲毫反應,就連九九這個老媽子,也隻是微微抬起眼來看了看。
嗯!
是精於表情管理的美人呢!
就算遭遇這麼不講常理的事情也還是保持了一副楚楚可憐的美人相!
貨真價實的狐狸精為您點了一個讚!
與其說是在一塊生活的人越變越像,不如說是它們三個早已習慣了孟易覺時不時的損招了。
但是步思帷沒習慣啊!
誰能想到,小時候和自己朝夕相處、現在不計前嫌救了自己還留在這邊陪著自己的長了一張明晃晃寫著“我是好人”乖乖臉的人,會給自己下藥啊!
“選吧,”
孟易覺才不管步思帷心中的滔天巨浪:
“告訴我實情,我考慮一下要不要把你打包帶走,還是我現在就把你打包帶走。”
告訴你實情了也要被打包帶走嗎?!隻是多了一個考慮的環節而已吧!
步思帷沉默不語,孟易覺也願意給她思考的時間。
九九打了個哈欠,心中想的滿滿都是:我們又要夜遊了嗎?
藥並不能對半步風雨的修士起到多大作用,如果孟易覺真的要將對方帶走的話,肯定就是在今夜,不然等到明天變數就大了。
難怪孟易覺沒提前布好帳篷,原來擱這裡等著她呢。
“……為了救我母親。”
良久,一直沉默的步思帷終於開口了,低低的、沮喪的聲音:
“母親她……修為並不是很高,患了重病,藥石無醫,我隻得鋌而走險。”
“你家不是修仙世家嗎?用得著你這個大小姐親自采藥?”
孟易覺若似不經意地一問,又是讓步思帷沉默了片刻。
“……家族中,甚至於母親自己的意思……都是……”
她不忍再說。
她匆匆忙忙趕回家中,迎接她的卻隻有噩耗。
父親讓她節哀,去陪伴母親最後的時日。她想起自己曾偶然看見的生死草的情報,卻隻換來一室靜默。
“那玄龜,大抵是在何層?”
她聽見父親這樣問道。
“……大抵是,半步危樓?”
她不明所以地回答,心頭浮現不好的預感。
父親邁著沉重的步子起身,一向高大的身影站在她麵前,影子將她整個籠罩。
“我們族中,還有多少危樓層的修者?”
步思帷隻感覺就連言語也被父親巨大的影子所吞噬了。
“思帷,”
父親的手拍上了她的肩膀,如此厚重,如此沉痛,帶著疲憊:
“我們……是一個家族,萬事,皆要以家族利益為先。”
“今後,等你,或是你的夫婿做了族長,更是如此。”
“你的母親,她也會理解我們的決定的。”
“可是……”
“步思帷!”
父親的聲音突然變得憤怒了許多:
“我們是傳承了千年的家族!你身上背負的、我身上背負的、每一個族人身上背負的,都是無比厚重的、家族的寶物!它們與一個人的性命相較,孰輕孰重,你應當自有分辨才對!”
是啊。
她知道步家在逐漸衰微,隻有祖父一人抵達摘星之境的步家自然羸弱,如同正在老去的雄獅。
她知道父親也悲痛不已,母親是他的嫡妻,他們一向相敬如賓。
她知道生死草有價無市,知道玄龜善守難攻,知道其他的家族虎視眈眈就等著從他們這個龐大的家族身上咬下一口肉來,知道自己身上承擔著無數人的期待,知道自己不是為了自己而活,知道……
可她為什麼就……
為什麼呢?
“思帷,”
父親又變得溫和了,變得疲憊了,這時步思帷才發現他其實已經不像以前那般高大威嚴,他已經生了白發和皺紋。
修仙者青春永駐,父親久無進益,才被時光抓住了把柄。
即使他的心在因焦慮而晃動,他的影子也依舊端正如畫。
“你是我的嫡女,我不可能再有嫡子了,這個家族的未來,是在你身上的,你一直,一直要記得這一點。”
是啊。
她知道這一點。
但是為什麼呢?
為什麼她會在這裡?
為什麼她會飛奔而出,就連那些禮儀也不顧?
為什麼她不肯隨著孟易覺離去?
為什麼呢?
或許是因為她突然想起了,六歲那年,她娘親對著她說:
“等你以後長大了,就可以走出這方院子,可以去看看外麵的世界了,娘親做不到這些,但是娘親一定要讓你做到。”
或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