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他搡了人一把。
“昨日大小姐來吩咐過,說少爺您有眼疾,行動不便,今日派家中的管家代您去迎親。”
他緊咬牙關,消瘦臉頰上,凸起的頜角極其顯眼:“帶我去前麵!”
小廝不敢不應,這院子裡不是沒有出過人命。
晏洄跟著小廝疾奔往前麵去,進了正廳,當眾摔了高幾上的花盆,高聲質問:“是我成親,為何不讓我去迎親!”
所有人都看過來,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隻有老七還有點兒關心的神色,上前安撫:“母親心疼你有眼疾,才不想你去的。”
“是心疼我,還是故意為之,你們自己心裡清楚。”他彎下身,從地上摸起一塊碎瓷片。
瓷片不慎將他的手指劃破一道口子,滲出點兒血珠,他沒在意,淡淡道:“要麼我去迎親,要麼我死。”
晏夫人瞥他一眼,眼中波瀾不驚,抬了抬手:“罷了,給他包紮,讓他自己去。”
有侍女圍上前,他側過身,收起手:“不必。”
也沒人再催,老七招呼了人來,輕聲道:“讓她們給你換上喜服,還來得及,不必擔心。”
他抿了抿唇,沒再說話,但十分配合,讓坐下便坐下,讓站起便站起。
稍收拾收拾,他換了身行頭,徐徐往門外去。
他是不會騎馬的,隻能坐在馬上,由人牽著馬前行。
婚事盛大,萬人空巷,他坐在馬上能聽到兩側的議論聲,其中還有些謾罵。
國公把持朝政多年,有人歡喜有人憂,讚賀的不少,謾罵的自然也不少。
或許也不是罵,隻是說了實話罷了,他的確是個殘廢,他的眼睛的確嚇人,他連騎馬都要人牽著的確無能。
他握緊了韁繩,眼睫微微垂著,心中思慮繁多。
然然應當不會嫌棄他吧?
若是嫌棄,就掐死她。
馬行至宮門,沒了圍觀的人,宮道幽靜漫長,隻有噠噠馬蹄聲回蕩。
走過宮道,不知是到了哪兒,感覺到遠處投來的目光,他抬眸,對上去。
站在高台上的姬荀勾了勾唇:“阿姐很喜歡他嗎?”
姬然有些頭疼,這個神經病昨夜莫名其妙跑到她的床上,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搞得她後半夜都沒敢閉眼,今日又要戴這麼重的發冠,她的腦袋早撐不住了。
“可惜他命短,應當是陪不了阿姐一輩子的。阿姐不要為他生孩子好不好?孩子生下來沒爹,怪可憐的。”
“陛下,時辰到了,他上來了。”姬然提著裙子小跑下台階向晏洄而去,頭上簪釵叮當作響。
晏洄正慢慢往台階上跨,聽到響聲停了腳步,抬首看去。
姬然衝他笑了笑,上前牽住了他的手:“走吧。”
他握了握,慢慢挪到她身旁。
“還有一段台階,抬腿。”姬然低聲提醒。
他聽著指揮,慢慢往上爬。
姬荀就站在台階上,看著他們彼此攙扶著,一步一步走近……他扯了扯嘴角,沒忍住開口:“阿姐待我都不曾這樣有這樣好的性子。”
晏洄愣了一下,立即察覺出什麼,嘴角垮了一些。
姬然沒有察覺,也未答話,牽著晏洄上前按例行禮。
沒有得到回應,姬荀沒再說什麼,按照事先準備好的賀詞淡淡念了一遍,放兩人離去。
姬然鬆了口氣,牽著人快步往下走,就怕這人再發什麼瘋。
“阿姐。”姬荀突然開口。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姬然腳步一頓,想當做什麼也沒聽見,卻聽身後道:
“阿姐,以後我與阿姐還是世上最親近的人,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