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窕揚首:“我還以為師雋哥哥不來了。”
師雋滿臉歉意:“有些事耽擱才來晚了,還耽誤阿窕用飯,是我的不是。”
客套話隨便聊了幾句,宋窕便直接問了:“回京述職後,師家會留在焰京嗎?”
“不好說,還是得看陛下的意思。”
話頭稍停,他又接道:“其實師家被貶至琅琊三十餘年,是否回京久居其實也沒那麼重要了。”
當然重要!
宋窕在心中呐喊。
腦中蘊著數千縷相纏相繞的絲線,那些線牽著兩頭是完全對立的思緒,任她的心有一點的風吹草動,不計其數的絲線便會牽引著她向那個名為正確的決定靠攏。
若師家留京,從理智上來說,於她也好於廣陵侯府也罷,師雋皆為良配。
可如果師家回京就是得了一些金銀做賞賜,那她的盤算便也都沒了意義。
在心裡歎了口氣,宋窕不想再糾結,反正現在想那麼多也沒意義,不如等日後再看。
混亂的思路被人打斷:“之前忘了問你,你與那位霍將軍,可是舊識?”他特意咬重了那個稱謂。
“我跟他不熟的。”宋窕匆忙回複,又不自覺添上句攪亂視聽的話:“就之前偶然見過一麵,他可能連我叫什麼都記不清。”
“這樣啊。”師雋點頭,像是信了。
男人抬頭望月,心也靜下來:“時辰也差不多了,我便先走了。”
“那我送……”
師雋搶她一步:“沒事,我認路。”
走了幾步,像是想到了什麼,他回頭,正對上宋窕那雙勾人的狐狸眼:“下次見麵,應該就是在焰京了。”
他沒乘馬車,沿著行人寥寥的巷子步行回了師府。
院內粉櫻墜了滿地無人清掃,他幾步過去,鞋底也沾上幾瓣。
“回來了。”男人手持軟錦,細細擦著懷中寶劍,眉眼繾綣,像是在看多年的戀人。
師雋見怪不怪:“父親。”
喚琅伯依舊垂首:“那宋家幺女怎麼說的?”
“她說與那霍赫並不相熟。”
喚琅伯冷哼一笑:“你信嗎?”
“自是不信。”
師雋彎身坐下,斟了杯茶,杯身靠近時輕嗅一下,不新鮮的味道還是促使讓他放下了:“不過既然她不想說那也沒必要逼,反正來日方長。”
反正與那霍赫的梁子已經結下了,若能趁著這次入京述職的機會長留京城,將來是定要討回來的。
想到此處,平日溫柔的麵容驟添冷厲。
他本以為陛下派來個打仗的武夫是個沒腦子的,不曾想這人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前幾天什麼都沒乾,偏偏最後兩天。不僅查到了堆放私鹽的庫院,還將當初謄抄假賬本的人找了出來。除卻將商縣令的罪算的板上釘釘外,還讓他們師家也險些被牽連。
畢竟,那座囤鹽的老舊院子是他們家的。
也是當初他親自上門,主動提供的。
幸虧當時他留了個心眼,將那座院子房契上的持有者更變到了一位老農身上,不然這事可就沒那麼好收場了。
沒聽見他說話,喚琅伯提醒道:“那小子應該已經盯上我們了。”
“怕什麼,他又沒證據,有那對母女攥在手裡,姓商的可沒膽子供出我們,”師雋莞爾,笑容如月如風:“就算鬨到禦前也可無憂。”
見兒子如此自信,做爹的也不好念叨什麼了,
沉默半晌,喚琅伯才再開口:“你母親那邊……”
“我明日便會去見她。”打斷了即將而來的風暴,師雋快刀斬亂麻,隨便拾了個借口便說要回房休息。
明白他這是被嫌棄了,喚琅伯擺擺手,任由他去了。
盯著已經踏出廳門的挺拔背影,他得承認,已經越來越看不懂這個兒子了。
夜風翦翦,吹得衣衫翻飛。
師雋孤身站在小池塘邊上,盯著水中央僅有的並蒂蓮發呆,久久未回神。
良久,他陡然出聲:“閣下既然來了,何不現身,藏頭露尾的,也挺沒意思。”
漆黑的樹影下,一道影子慢慢挪了出來。
碩大的帽簷遮住了五官,桀桀笑聲陰森又古怪:“小伯爺好耳力。”
不算高大的身體被黑色捂得嚴嚴實實,伴隨著他身體的晃動,可以清楚聽到有什麼東西在地上摩擦。很有節奏,又很詭異。
師雋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眼,猜測這是個腿腳不利索的坡子。
“你是何人?”
黑鬥篷沒正麵回答:“我是誰不重要,你隻要知道你們需要我即可。”
他開門見山:“我可以幫你們,留在焰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