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如此不忌諱地叫出名字,宋窕心想這位老將軍與家父必是熟識。
就在這時,梁城越恰合時宜地解了她的困惑:“樂之,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振國公。”
她眼前一亮,福了福身:“小女見過國公。”
振國公大笑兩聲,豪氣乾雲:“汶山好福氣啊,生了個這麼漂亮的女娃娃。”
“國公謬讚。”說著,她的視線偷偷在兩個國公爺身上打轉。
同是武將,在鐵甲不離身的振國公麵前,荀令留香的梁城越簡直就是“弱不禁風”那一掛的。
雖對鎮國公九尺雄姿早有耳聞,但現下親眼所見,還是望而生畏。
振國公也是年少成名,據說與先皇還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好兄弟,及冠後便帶兵出征四方為戰,亦是大晟威風凜凜的一代戰神。
現下雖成年過花甲的老將,但在軍中盛名不減,就算不握兵持戈,往那裡一站,都沒有敢出小動作的士兵。
甚至還有“其大笑可遏三歲小兒啼哭”之美名。
除此之外,宋窕還曾聽過一個傳聞。
三十年前起,她外祖父、這位振國公以及先皇是極其要好的知己。也是因為這層似漿如膠的關係,明明不愛與權勢沾邊的外祖父卻心甘情願地給當今陛下做了老師。
不過宋窕心想,若真有這麼一層,那應該也少不了梁國公府的那位吧。
畢竟他與外祖父可是患難之交,雖後來因母親的事令二人生分,但在當年決計可以說是無話不談的密友。
見宋窕失神,梁城越出聲:“我們要去找你二哥了,若你大哥歸家就讓他一並來吧。”
宋窕終於反應過來,點頭應下。
梁城越帶著振國公先行一步,但後者顯然一顆心都掛念在身後的小姑娘身上,一步三回頭。
“您再多看兩眼人家都要害怕了。”梁城越出聲,頗有些小肚雞腸。
捶了下男人的脊背,振國公凶著一張臉:“那孩子剛會喊人就被姓陸的帶去了琅琊,我又身在戰場沒趕上滿月酒,好不容易見著真人了還不許多看幾眼啊!”
哀怨之氣多到溢出,怕被波及,梁城越立刻噤聲。
但顯然,身後的小老頭依舊喋喋不休完全沒有停下的意思:“要我說姓陸的就是小氣,這些年給我寫了多少炫耀的信啊,說他外孫女粉雕玉琢惹人疼,結果呢,我每次說要不把畫像同信箋一起送來,直接杳無音信三年,要不是我回了趟琅琊,他都敢跟我玩裝死!”
不知為何,梁城越的腦中不自覺浮現了這位套著銀甲怒紅著臉數落陸老太師的畫麵。
甚至都能腦補出對話內容,“你知道我這三年怎麼過的嗎!”
被自己的聯想逗笑,梁城越“噗嗤”一聲,但又因那雙魄力衝天的眼睛瞬間克製住。
故作姿態,他清了清嗓子:“先說好,我把你人送進去怎麼談都是你自己的事,我就在外麵等著。”
“知道知道,”振國公嫌棄地翻了個白眼:“不就是要去找人家姑娘說點悄悄話嗎,我都懶得聽你找借口。”
五指握拳送到唇邊,某人又裝模裝樣地咳了兩下,耳根已經微微顯紅。
因提前通好氣,宋書年已經在院門口等了半晌。
振國公瞧見也是個白麵書生,多有生疑,開始很梁城越咬耳朵:“就是這小子在琅琊幫你查的賬本?真那麼厲害?”
梁城越點頭:“你不信我也得信陸老太師啊,這可是老太師親外孫,幫你查營中軍餉的事絕對沒問題,用宋斯年的話就是天賦異稟。”
狐疑地打量起少年郎,振國公咂嘴,心中已有定數。
引他們相見後,梁城越掉頭就走,腳底抹油之勢可比驚鴻白鷺。
憑著記憶摸回那條長廊,撩起兩層彩珠簾,小姑娘的婀娜身影正在搖曳的青柳下。
梁城越心中一喜,不由得加快腳步:“樂之。”
聞聲,宋窕看過來。
那雙眼睛很漂亮,有光源照過來時亮晶晶的,無辜又純良,像隻在叢林深處迷路的小動物。
可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才剛走進兩步,便瞧見她眼睛紅了一圈的,像是剛哭過。
猛地蹙眉:“怎麼了?誰欺負你了?不會是王家的人吧?”那件事搞得滿城風雨,他本就在意宋府動向,自然不會不知。
宋窕搖搖頭,用不堪一折的細白腕子蹭了蹭眼眶,音如細蚊:“你給我的兔子……不小心死了。”
怕他誤以為是自己不珍惜,宋窕急著又說:“我真的很小心地看護了,可它們趁著我午睡時跑出去,被廚房的人誤會抓去燉了。”
又想起蘇裳先前不相信她時,還笑話說是她編了一套說辭給自己撐麵子。
宋窕怕梁城越也不信,可這就是事實啊。
她明明已經很疼很愛護它們了,她也不想它們死掉啊,可偏偏就是這麼天不遂人願。
垂著首,不敢去與之對視,心中委屈漸滿,她又惱又怕。
忽的,水色又占滿了那雙瞳,仿佛睫毛輕顫,就會落下兩行。
頭頂傳來男人的歎氣聲,與之而來是他無奈的嗓音:“小狐狸怎麼這麼愛哭啊,兩隻兔子而已,你若想要,十隻八隻不過也是一句話的事。”
他有些自責,翻出隨身攜帶的手帕,想幫她擦拭,口吻柔和。
“果然,你一哭,我一點辦法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