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誰?”
尤金·特納是個強壯但萎靡的男人。由於常年酗酒,他臉色灰白,有一雙腫脹糜爛的眼睛,鼻頭永遠紅彤彤的,兩隻被銬在桌麵下的手總是控製不住地打顫。此刻他蜷縮在椅子上,用警惕且畏懼的眼神瞥向佩斯利,又小聲問了一遍:“她是誰?”
“這是我的搭檔,特納先生。接下來我們將一起負責你的案子。”馬特將一個文件夾遞給身邊的佩斯利,自己則雙手交疊著麵向委托人,“我希望你能複述一遍案發當天的情況,再看看還有什麼細節遺漏了。”
“……”特納搖頭,緊張地摳著桌沿,“碧,碧翠沒說過會來兩個律師。”
“你的姑母隻聘請了我,我得感謝她對我的信任——但我也有我自己的團隊,特納先生。連恩女士擁有很強的專業素養,我們兩個人一起工作,你的問題能夠更快得到解決。”馬特放慢語速,努力讓特納混沌的大腦搞明白現在的情況,“你的姑母——碧翠斯,她很擔心你。她一定希望你能儘量配合我們……”
特納看上去更緊張了。為了回避律師的請求,他把腦袋深深地埋進臂彎裡,口中輕聲念叨著姑母的名字。這時,佩斯利也迅速看完了案件的資料,她合上文件夾,手指在金屬桌麵上敲了兩下:“尤金,把頭抬起來。”
尤金充耳不聞。
“你在這地方待了快了一周了,是不是?”佩斯利緊緊盯著對麵的嫌疑人,“你應該見過不少警察吧,害怕他們嗎?”
尤金的腦袋往另一邊撇了過去。
“事實上,你的確應該害怕。”佩斯利的聲音漸漸變得低沉,“他們跟你談話的時候是怎麼說的?你殺了人——這就是你目前的處境。我和這裡的警長打過交道,那些警察真的很討厭你,黑門監獄說不定都已經給你留好床位了……”
律師坐在一旁,越聽越覺得不對勁。佩斯利的這套話術比起勸服更像是在審訊。但他還是決定不插話,因為尤金突然抬起頭,用布滿血絲的眼睛瞪著佩斯利:“……我沒有殺人。”
“事已至此,你殺沒殺人這件事,不是事實說了算,而是法官說了算。”佩斯利冷靜地分析道,“現在全世界都是你的敵人,尤金,你遠在紐約的老姑母也幫不了你——隻有你的律師是和你站一邊的。所以我勸你,最好不要拿應付警察的那一套應付我們,否則你一定會非常、非常後悔。”
“……”
馬特覺得這時候該接話了:“他們打算以故意殺人罪進行指控,特納先生。我看完了最近五年內哥譚市法院相關的庭審記錄,不得不告訴你,殺人犯的刑期普遍在七十二年以上,而且陪審團對減刑資格的把控非常嚴格——哥譚的罪犯很難抓,但一旦被抓到……大家會儘力確保此人一輩子都不會獲得自由。
“——到了那時候,你就永遠也見不到碧翠斯了,尤金。”
尤金眼眶裡開始泛起淚花:“我已經說了很多遍了,警察全都記在紙上了,我不想再說了……”
“你必須說。”佩斯利一臉冷淡,“警察想知道你作案的細節,但我們要找的是你沒有作案的證據。為了你的姑母,你也得說。”
“我,我晚上去了海倫的房間裡,是星期一。”尤金·特納抽噎著,“海倫不想見我,我們吵了一架,她摔碎一個杯子,然後我就走了——就這麼簡單!我什麼也沒乾,我被抓了之後才知道她死了!”
“你當時還見到彆的什麼人嗎?海倫有沒有說過會有其他人來找她?”
“她有很多客人!”尤金再次瞟了佩斯利一眼,“聽著,我不想說得太直白——海倫是我的女朋友,但是海倫不隻有我一個男朋友,你懂我的意思嗎?如果我沒有錢,我就不能和她……就不能去見她,我倆之間沒什麼感情。我說的都是實話!”
“但在案發的時間段內,隻有你和她在一起,窗台上全是你的指紋。警察找到你的時候,還在你的房間裡發現一件全是血的襯衫,DNA與海倫相匹配。”佩斯追問他:“——這是決定性的證據,到了法庭上,檢察官把這東西拿出來,你就沒有翻身的餘地了。再仔細想想,那件帶血的衣服是哪來的?你自己脫下來的嗎?”
尤金努力回想,但顯然成效不大,他的手抖得更厲害了:“我喝了酒……我不知道,我不記得了……”
頭頂的台燈照亮了尤金·特納的臉。佩斯利一直在注意著他的每一個表情——疲倦、恐懼、悲傷、憤怒。他有些語無倫次,隻會使用簡單的句式。或許這能夠證明證詞裡都沒有謊言,但也留下了許多模糊不清的疑點。
就在這時,馬特用手肘碰了碰佩斯利。為委托人的精神狀態著想,他打斷對方,換了一個稍微輕鬆點的話題。
“特納先生,上次你讓我去東城區取的那個小盒子,我並沒能找到。我很抱歉……你知道那地方住著一群毒/販嗎?”
“……”特納愣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回想起這件事,“什麼……怎麼會呢?它就在那裡!”他開始激動起來,身體不自覺地前傾,“在二樓,第二個房間的床墊下麵,我每天都會去檢查的!”
“我在那裡發現,床墊已經被掀開,裡麵什麼都沒有。會不會有人提前把它拿走了?”
尤金沒有回答。他整個人都垮了下去,直愣愣地盯著自己的手銬。過了一會兒,他顫抖著嘴唇說道:“……我想喝點酒。”
“等我們的談話結束了,我會儘量說服警官帶點酒過來的,再忍耐一會兒。”律師輕輕握住尤金的手,仿佛能通過這個動作給對方傳達一點勇氣:“尤金,你得告訴我,那個盒子裡有什麼?是關乎案件的證據嗎?”
“……裡麵有我偷來的一把槍。還有兩萬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