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車的燈光照亮了考文特裡破敗的街道。
佩斯利再一次站在那棟紅色的公寓樓下。每一層樓都沒有亮燈,年久失修的建築佇立在黑暗中,仿佛一座巨大的、無人問津的墓碑。蝙蝠俠像幽靈一樣十分應景地出現在她身後,透過黑色的麵具冷冷地盯著佩斯利:“你還有更多沒說的秘密——那些人身上的傷疤是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知道了也不會告訴你——這不會影響到警察立案的。”佩斯利看向樓房的頂端,臉上帶著點挑釁般的笑意,“現在你可以使用武力逼供了。”
“不是今天——之後我會來找你的。”蝙蝠俠放下狠話,隨後繞過佩斯利,跟在警察身後走進公寓。佩斯利站在原地沒動,任由對方的披風在自己身側掛過一陣冷硬的風。
等到眾人都走了進去,佩斯利一個人留在街道上。警燈照亮她的小半張臉。她側過頭,看見之前在這條路上發現的監控攝像頭隱隱發著紅光。佩斯利靈光一閃,突然意識到,蝙蝠俠可能早就盯上自己了。
“怪不得這地方的監控比華盛頓特區還密集。”佩斯利喃喃自語,“全部都是私人自費裝的嗎……中情局和他比起來都要可愛一點。”
她又在原地等了一分鐘,但什麼也沒有發生。佩斯利裹緊外套,無奈地開口:“堂吉訶德?我得和你談談。”
渡鴉沒有現身,寂靜的黑夜中偶爾傳來兩聲遙遠的犬吠,冰涼的霧氣攀上小腿。或許某個存在的確把目光放在了佩斯利身上,但對方顯然拒絕談話。
“……膽小鬼。”佩斯利皺眉,“不用再躲了——那幾個人說的烏鴉就是你吧?我們早就暴露了。”
佩斯利仍未等來渡鴉,反而聽到什麼東西倒下的動靜。她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一隻流浪貓蹲在路邊,正把腦袋探進翻掉的垃圾桶裡尋找晚餐。它似乎被裡麵的什麼東西嚇了一跳,突然齜牙咧嘴地後退,隨後迅速逃進黑暗的深處。
她慢慢走過去,用手杖輕輕撥開那堆垃圾。一個生鏽褪色的糖果盒正安靜地躺在下麵。佩斯利蹲下身,費勁地掰開盒子,裡麵堆滿了成卷的破舊鈔票和硬幣,最下麵則放著一支手/槍。
“……裡麵有我偷來的一把槍,還有兩萬塊錢。”——佩斯利想起尤金·特納說過的話。
她沉默著拎起那支槍,檢查裡麵的彈匣,然後蹲在原地思考了一會兒,試圖弄清楚特納的寶貝盒子是怎麼流落到案發現場的垃圾桶裡的。她抬起頭,發現這地方正對著海倫公寓的窗戶,海倫的腦袋滾下來時或許還路過了這裡。
一股莫名其妙的寒意滲進佩斯利的胸口。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裡好冷。自己已經冷得牙關打顫了,連手指甲都被凍成了青白色,她呼出的水汽仿佛從身體中跑出來的一大團靈魂。整條大街上一個人也沒有,遠處警燈的光芒漸漸熄滅,世界正在離她遠去。
佩斯利的視線不斷上移,直到越過樓頂,看見昏沉的黑夜之上,月亮正散發出慘白的光。
今天是個滿月。
或許堂吉訶德不敢現身,是因為杜爾西內亞已經離她們很近了。
佩斯利又聽到一陣隱約的聲響,像是煤氣管道漏氣的聲音,細微而尖銳。佩斯利握著槍看向巷道的深處,裡頭影影綽綽,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湧動。
她走進濃稠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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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登一腳踹開公寓的房門:“警察!不準動!”
無人回應他。空蕩蕩的房間裡沒有開燈,窗簾緊閉,不知何處傳來一陣悠揚的小提琴聲。
幾個警察在房間內四散開搜查。戈登小心翼翼地朝著音樂聲的方向走去,手電筒照亮了客廳茶幾上一台老式的唱片機,灰塵自上空旋轉著落下。
警長慢慢抬起唱針,四周立刻安靜下來。黑膠唱片孤零零地空轉著,發出細微的摩擦聲。戈登背後突然傳來一股冷意,他汗毛倒豎,舉著槍迅速回頭,看見比殺人凶手可怕一百倍的蝙蝠俠正站在自己麵前。
“——我的老天!”戈登嚇得倒退兩步,“你下次能不能弄出點聲音?我差點就開槍了!”他心有餘悸地回過頭,“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樓上死過人,這地方總讓我覺得古怪……”
另一邊搜查其他房間的警察傳來叫喊:“這裡沒人!”
戈登看向蝙蝠俠:“看來那個護士已經跑了。”
“她跑不了多遠。”蝙蝠俠環顧整個客廳,視線鎖定在牆邊一人高的碗櫃上。他慢慢走過去,戈登則舉槍跟在他身後。
櫃門被拉開,沉重的東西和許多小藥瓶一起摔出來。戈登立即警惕地瞄準:“這是……人?”
——一個男人,雙手被反綁著,嘴巴和眼睛被膠帶死死地纏住。蝙蝠俠撕開他臉上的膠帶,露出一張死灰的臉:嘴角下撇,外凸的眼睛大張著,在黑暗中散發著詭異的光芒。
戈登蹲下身,把手指貼在男人的頸側,隨後打開對講機:“我們需要醫療,這裡有傷員——先生,先生?看著我,醫生馬上就來了,你叫什麼名字?”
男人眼神呆滯,半張著嘴說不出話來,蝙蝠俠緊緊盯著他:“他可能服藥了——馬西亞·沃克在哪裡?告訴我。”
聽到這個名字,男人開始緩慢轉動滯澀的眼球。他用空洞的眼神看著警長與蝙蝠俠:“我叫……弗蘭克……”
警長用最溫柔的語調回話:“好的,弗蘭克,你沒事了,我們很快就把你送到醫院裡去。是誰把你弄到這裡來的?你能回想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