鵲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喊嚇了一跳,但他知道那聲音不是衝著他來的,所以他並沒有感到驚慌。
那個試圖撬鎖的姑娘就沒鵲舟這麼好的運氣了,因為聲音的主人已經從黑暗裡走出來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在做什麼?這裡是什麼地方你不知道嗎?明天就要祭祀了,你今晚在這裡撬鎖是何居心?!”來人是個婦人,而且出乎意料的是鵲舟的熟人,前天把他從青竹城裡帶出來的就是這位。
婦人語氣很是嚴厲,把小姑娘嚇得直哆嗦,吞吞吐吐地說:“我就是……我就是晚上睡不著想出來看看,我沒有撬鎖……”
婦人哪裡看不穿這姑娘的謊言,說:“你是老顧家的顧丫頭吧?前年老顧喝醉了酒跌進河裡被河水淹死,是河神把他的屍體撈上來的,我勸你不要動什麼歪心思,不然毀了河神祭祀你就是恩將仇報!”
顧丫頭本來還想繼續裝聽不懂,但婦人這話觸了她的逆鱗,她一下子就把頭抬了起來,眼睛直勾勾的瞪視著婦人,說:“河神不是我的恩人!如果河神真的對我們抱有善意,它就不會是等我爹被淹死了才把我爹的屍體給扔上岸來!你們都說我能找到我爹的屍體是河神開恩,我倒是覺得我爹就是被河神害死的!林嬸,這些年來河神到底給我們帶來的是什麼你們真的不知道嗎?!”
“你說什麼胡話?!”婦人把顧丫頭一把推翻在了地上,怒道:“你爹是酒後自己失足掉進河裡的,不管有沒有河神他都得掉下去,你怎麼能說這是河神害得呢?你真是太大不敬了你!”
“是……就算我爹是自己找死,可這些孩子呢?屋裡這些孩子他們難道也是自己主動找死的嗎?!”顧丫頭崴了腳,站了好幾次也沒站起來,隻能坐在地上,手指著身後緊縮的門扉,帶著哭腔大喊。
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兩人鬨出的動靜已經吵醒了不少周邊的居民。
大家穿著單薄的裡衣從家中鑽出來看熱鬨,等鬨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後都開始數落起地上的顧丫頭來。
“顧丫頭啊,你這話可說差了。把這些孩子獻給河神怎麼能叫送他們去死呢?河神會保佑他們照顧他們的,他們根本就不會死,反而會成為河神座下的童子,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兒。”
“是啊,顧丫頭你不能因為你爹的事情就記恨河神啊,你這樣河神會發怒的。”
“就是,你每天用的喝的都是河神大人所轄水域中的水,你不知恩圖報就算了,怎麼還能在這裡詆毀河神呢?”
“哎我說,你這小丫頭片子今晚該不會是想把鎖撬開把裡邊的孩子都放走吧?你這做法可不太地道,你把河神大人要的人給放了,河神大人一怒,我們全鎮上下這麼多人還怎麼活?你不能隻考慮你自己呀。”
“是呀是呀,你不要太自私了。”
這麼些話一個比一個不像人話,被說顧丫頭了,就連鵲舟這個局外人聽了都覺得心寒和荒謬。
“你們……你們……”顧丫頭仍坐在地上,全身都在不可抑製的發著抖。
“荒謬……這實在是太荒謬了……你們難道都覺得這是對的嗎?什麼河神,我看那就是個妖怪,我們的河神早就被妖怪附了身,它早就不再是以前那個處處護著我們的河神了……你們真的,太荒謬了……”
顧丫頭喃喃著,看向周圍鎮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群可怕的沒有心的怪物。
“何人在此喧嘩?”一個年邁的聲音忽的從人群後方響起。
大家回頭看去,一個個的都恭敬的對著來人鞠了個躬,嘴裡齊齊招呼道:“祭司大人。”
“這是怎麼一回事?”祭司在白天幫忙調整孩童隊列的兩名女子的攙扶下緩步走進了人群,最後停在了顧丫頭身前。
顧丫頭沒說話,不是不敢,是根本和這位祭司大人無話可說。
如果她的言論連普通的鎮民都說服不了,哪又怎麼可能說服得了這位據說可以直接跟河神溝通的祭司呢?
“稟祭司大人,這顧丫頭是想要趁著夜色撬開門鎖放屋裡的女娃娃們離開呢。”最先抓住顧丫頭的婦人畢恭畢敬地說。
“哦?竟有這等事。”祭司看了顧丫頭一眼,說:“來人,把這丫頭綁了帶下去。另外,今夜加強對童子屋的看守,天亮就是河神祭了,決不能出任何差錯。”
“是。”有人領命去按照祭司的吩咐辦事。
顧丫頭被帶走了,帶去哪兒了鵲舟不得而知,鵲舟隻知道自己今晚是進不了女孩們所在的屋子了,隻能趕在看守的人抵達男孩們所在的屋子前跑回去。
回到屋中,鵲舟來不及交代自己在外邊的所見所聞,隻能匆匆提醒屋裡的男孩們說屋外要有人來了,讓大家都彆發出聲音,最好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上站好,以免有人會進屋裡來查看情況。
好在那些鎮民並沒有要進屋的打算,這給了孩子們一些喘息的餘地,讓大家不至於板板正正的保持一個姿勢呆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