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鐘楚真的驕傲自大到受不得半點激將,倒也不至於。可她的理智每每在遇見安雁清時離家出走,無法維持慣常的冷靜。
她重重拍開肩頭的手,踉蹌著站穩,想也不想道:“誰先慫誰就是王八蛋!”
或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生氣時眼尾泛紅,眸中會滲出一層淺淺的生理性眼淚。波光流轉,難得一見的脆弱姿態更顯撩人。
不像是被氣哭,活像是在某種旖旎的時刻,被人硬生生欺負到哭。
室內氣氛莊嚴肅穆,燦爛春光卻從罅隙中透出一絲細微觸角。
安雁清看她一會兒,忽然鬆手。
她像是覺得衣領仍然勒得太緊,將襯衫頂端的扣子扯開一顆,慢慢吐氣,神情倦怠且不耐:“鐘楚,我很忙,沒時間陪你玩過家家遊戲。你起先答應得好好的,到了這種時候,又突然想反悔。”
她望了眼工作人員手中的證件,側首漠然道:“我已經給了你這麼多天時間,如果你還沒做好心理準備,那就回去和家人好好商談。這樁婚約由你鐘家提出,現在我也願意讓出主動權。無論如何,屆時,直接通知我結果就行。”
臨到領證的重要時刻,卻突然反悔,類似的事情屢見不鮮。工作人員見怪不怪,沒有多說,將兩人的證件重新遞回。
安雁清俯身去取,就在這個瞬間,鐘楚福靈心至,陡然意識過來。
不止是她討厭與安雁清結婚這件事,身為多年的死對頭,安雁清在這件事上的看法與她完全一致。
結婚折磨的不止是她,安雁清的疲倦同樣彰顯她的心煩意亂,並不在鐘楚之下。
意識到這點,鐘楚的所有負麵情緒登時沒了,眼角眉梢俱染笑意。報複的快感來得酣暢,隻要能讓安雁清難受,就連結婚這個沉重的包袱,瞬間也成了一樁大喜事。
安雁清剛捏住證件邊緣,手腕突然一緊。她眉心微蹙,順著這隻白皙細膩的胳膊往上看。
鐘楚微微偏頭,纖長光潔的脖頸顯露出來。她拉著她的手腕不肯放手,言笑晏晏,再不見一絲抗拒:“安雁清,你慫了?”
自小千嬌百寵著長大的大小姐,性子驕矜傲慢。從上到下,包括頭發絲都經過精心保養。明亮燈光照自頭頂斜射下來,溫潤如玉的肌膚泛著細膩光澤。
安雁清的思緒稍顯凝滯,被刺眼的白晃了下眼睛,目光不由自主在上麵多停留兩秒:“……你在開什麼玩笑?”
鐘楚半點不惱,身子微彎,直直注視她的眼睛。嗓音溫軟嬌憐,仿佛蘊著流動的蜜糖:“你反悔了?小王八蛋,不敢跟我結婚了?”
溫柔的嗓音與內容截然相反,鐘楚臉上的笑容格外刺眼,挑釁意味溢於言表。安雁清原本壓著證件,往外拉的動作頓時停住。
兩人無聲對峙,暗流湧動。
片刻過後,安雁清主動挪開目光,按壓在證件上的手指重重用力,將證件緩慢推回去,對呆愣的工作人員道:“確定,結婚。”
鐘楚直起身子,唇角溢出一絲嗤笑。
安雁清重新坐下,慢條斯理挽袖。
這局交鋒,誰也沒輸,誰也沒贏。
工作人員幾乎要給這兩位美人跪了。
婚姻大事,在她們眼中真如孩童過家家的遊戲。雖然嘴上說得理智,可做起事兒來,一個賽一個地幼稚。真要論起來,這兩人的性格,簡直堪稱一對絕配。
秉承著職業素養,她多勸一句:“兩位小姐,婚姻大事不是兒戲,如果還沒做好充足的心理準備,可以緩些時日再來進行關係認定。”
安雁清扯了扯唇角,客氣道:“多謝提醒,我和我妻子鶼鰈情深,如膠似漆。我已經經過慎重考慮,做足了心理準備。”
惡心人誰不會?
鐘楚跟著堆起虛偽的笑容,稍稍俯身,故意攬住她的肩膀,湊到她耳邊:“我和我妻子兩情相悅,我早已迫不及待與她領證,互相綁定終身。”
兩道視線撞到一塊,火藥味濃到下一秒就能火花四濺。
兩人同時轉開目光。安雁清眸子低垂,不留痕跡摸了下被捏得酸疼的肩膀。鐘楚摸出一張濕巾,光明正大當著她的麵,擦拭剛剛觸碰過她肩膀的手掌。
工作人員無話可說,瞅了兩人半晌,終於推給她們申請表,正式進入下一項流程。
她一指表格:“簽字,加蓋指印。”
這一項結束,跟著就是拍結婚證證件照。
鐘老爺子考慮得再周全,這種需要兩人親自到場的東西,也不可能提前幫她們準備妥當。
工作人員指引了位置,兩人明白流程,都無異議,收拾好材料,準備動身更換場地。
安雁清走了兩步,忽然回身皺眉:“鐘楚,你剛才簽完字後,莫名其妙摸了下我的腰。”
鐘楚心口一跳,她慢了半步,還沒來及跟上,本就背對著安雁清。這下更是借著身體的遮掩,悄無聲息將手擋住。
果不其然,下一瞬,安雁清的聲音冷了下來,反手去摸自己的襯衫背麵。
她的語氣異常篤定:“你把印泥蹭我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