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去掃墓了,說是朋友的祭日。”小哥越過她看了眼掛在牆上的時鐘,想了想說:“差不多過會兒就要回來了,去後麵等等吧。”
烏荑眼睫顫了顫,抿唇,半晌後應了聲,接著才拉著行李箱朝店後院走去。
拍完照的老顧客好奇詢問了句:“那孩子誰啊,平日裡也沒見過。”
“我也不知道,”小哥搖搖頭,“可能是秦哥的親戚吧。”
......
烏荑把行李箱推到一邊,給自己倒了杯水,但喝了口後,急速跳動的心臟因“祭日”這兩個字還沒平複下來,血液的加速流動讓她的手指都在發顫。
明明都過去快五年了。
腦袋的鈍痛感讓她無所適從,眨了眨酸澀的眼睛。
“阿無?”突然掀起的簾子伴隨著沉穩的聲音傳來,勉強喚回了烏荑的思緒,讓緊繃的神經得到了片刻的緩解。
“秦叔。”她站了起來。
麵前的男人大約三十多歲,穿著苦茶色寬鬆上衣,蓄著一頭利落的短發,接過烏荑倒的茶喝了口後才問她:“沒拿到嗎?”
“......抱歉。”烏荑嗓音發澀。
“猜到了,畢竟是遺物。”秦原安慰她,“不用想太多。”
烏荑吐出口濁氣,搖了搖頭。
“阿無,有時間就去看看你舅舅吧,都四年沒去了。”很突然地,這麼一句輕飄飄的話猝不及防傳進烏荑耳內,落下平地驚雷。
她心臟狠狠一緊,腦袋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
“那件事不怪你,你都自責了四年,已經足夠多了。”秦原走到櫃子前拉開放在上麵的收納盒,從裡麵取出一張照片遞給烏荑,示意她接著。
“去年去祭拜他的時候偶然間在墓碑旁邊發現了一朵小花,你也去看看吧。”如春風拂沐的音色流淌著,輕歎口氣,“他救你,隻是為了讓你愧疚嗎?”
烏荑低著頭緊緊將照片攥在手心裡,眼尾泛紅。
是愧疚嗎,她不知道。
可是她曾無數次想過,如果當年死的是自己就好了。
四年前就在這座城市,漫天的火焰貪婪地吞噬著即將昏迷的她,皮膚上傳來灼燒被撕裂般的疼痛,鼻腔內濃煙彌漫讓她喘不過氣來,意識徹底昏睡下去前,舅舅拚儘全力把她往外推。
最後昏迷前舅舅看她的那一眼,烏荑至今都描述不出來,以至於多回想一次都會頭疼欲裂。
擔憂、不舍,也有遺憾,吃人的火光最終徹底阻斷了她跟舅舅的視線。
後來聽醫生說她足足睡了兩天,並且腦內神經受壓迫忘了好多事情,可病房內消毒水的氣味在記憶裡卻彌留不散。
啪—!
巴掌聲在病房內響起,烏荑沒反應過來臉已經被打偏,臉上傳來火辣辣的刺痛感,她遲鈍地沒有反應也沒有轉頭,隻是麻木地聽著跟前父親阻攔和醫生勸阻的聲音,隻是母親那深深厭惡的表情在她眼底死死烙印。
“掃把星!”母親眼眶微紅,緊咬牙關,說出的那幾個字不僅惡毒,也成了這四年來烏荑噩夢的來源,堪稱詛咒—
“怎麼死的不是你呢?”
話音落地,病房內悄然安靜,寂靜無聲,烏荑瞳孔微微一縮,心臟像是被人懾住般扭曲生疼,窒息到無法喘氣,後知後覺地攥緊了白色的床單,用力到指尖泛白,揉出皺褶。
她毫無生機的瞳孔緩緩掃過房內每個人的神情——
母親的譏諷嫌惡、繼母挽著父親皺著眉頭、繼妹退後幾步。
“.......我知道了。”烏荑回過神來,低低回應。
“彆想太多。”秦原又拿了張名片給她,迎著她不解的眼神,笑了笑解釋道:“可惜相機是拿不到了,不過剩下的幾幅攝影作品應該還在這邊,感興趣可以去看看。”
名片上麵是一張民宿的地址。
“一共是掛了四幅照片在那邊,但我好像聽那裡的工作人員說前些天不小心損壞了兩幅。”秦原道。
烏荑淺淺吸了口氣,好半晌後才摩挲著名片說知道了。
民宿離秦原開的照相館並不遠,打車的話也就十五分鐘左右。
沒想到剛到就被告知客滿,前台的服務員滿臉不好意思地給她推薦了另外幾家較近的民宿。
這個季節還能客滿是烏荑沒想到的,但也沒有辦法,她隻好轉身拖著行李箱再去找找地方住,不然今晚真要露宿街頭了。
她其實每年都不常回嘉陵,但也會有意無意地避開酈城,畢竟這地方給她帶來的記憶困住了她四年。
今年是恰好有約拍的客戶在這裡,出了車費給她所以才過來。
還沒走幾步肩膀就被人從後麵輕輕拍了下,轉身時和穿著工作服梳著馬尾的工作人員對上,對方確認道:“請問是烏小姐嗎?”
烏荑猶豫了下點點頭。
工作人員鬆了口氣,笑著指示道:“請跟我來,您的房間已經被提前預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