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留下的謎題很容易破解,他們立刻帶著裝備前往杯戶町購物商場的摩天輪,打開72號吊艙進行檢查。鬆田陣平經驗老到,一眼就看出了座位下那個可疑的物品是炸彈。
“放心,這種事一定要交給專家處理。”
那時佐藤美和子才知道,這個看似吊兒郎當的警察,其實是□□處理組的高手。而他這些天不眠不休地查案,是為了給當年犧牲的萩原研二報仇。
“哼,這種裝置隻需要3分鐘就能拆除完畢了。”
那人一貫囂張的聲音從手機聽筒裡傳來,卻讓她感覺意外地可靠,緊張的心情也隨之安定下來。
她相信任何炸彈都難不倒他,卻沒想到他是自願赴死的——為了獲得下一個炸彈的地點提示,他踏入了凶手的陷阱。
她大驚失色,想闖進摩天輪裡救人,卻被同事們阻止,隻能眼睜睜看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然後她就看見了摩天輪頂端綻放的花火。它在白日裡現身,卻未被刺眼的陽光掩蓋,反而迸發出無比熾烈的光輝。
——那是她一生中見過的,最壯麗的花火。
與此同時,她收到了鬆田陣平發來的最後一條信息。
“米花中央病院。又及:我對你挺有好感的。”
他們相識僅僅一周,還來不及互相了解,哪有什麼刻骨銘心的愛戀?就連僅有的一點朦朧情愫,也被扼殺在萌芽之中,再也沒有複燃的可能性。
她想過,如果鬆田陣平沒有死,他們可能會戀愛,也可能會分手,甚至可能鬨得不可開交,最後以不甚體麵的方式收場,成為一段並不愉快的回憶。
可是他死了。
他一死,就永遠停留在了最鮮活的年紀,以年輕瀟灑的形象塵封在她心間。
——什麼樣的人是最完美的?
——死人。
死人不會再犯錯,也不會和她爭吵,所以他在她心中永遠都是最美好的。
他曾經的缺點,也會因為“死亡”這個修飾被漸漸美化,鑲上一層時光染就的金邊,成為不可得的白月光。就算是“當時隻道是尋常”的小事,也會因斯人已逝而變得彌足珍貴。
死神就是這樣奇異的存在。凡是被它的鐮刀所收割的,無論美好或是醜陋,都將定格成為永恒。
她不是第一次因為案件牽涉到鬆田而失去理智了。
與高木涉鬨得不歡而散後,佐藤美和子獨自冷靜了一段時間,意識到自己對高木未免有些苛刻,也對他不公平。
初時,她確實一直放不下鬆田,不知如何應對高木的示好,有時隻能裝傻充愣,蒙混過關。然而,和高木相處的時間越長,她就越容易被這個後輩身上的閃光點吸引,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
徹底淪陷的開始,是高木涉從大火裡帶出了那副完好無損的手銬。那個傻瓜,寧願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硬生生把鐵窗的欄杆從牆上拽下來,也不肯開槍打爛她父親的遺物。
爸爸,體育老師,棒球隊的學長……
她失去了太多喜歡的人,一顆心早已千瘡百孔,唯有一腔熱血的單純與赤誠能讓它煥發生機,有力地跳動起來。
“對不起。”
佐藤美和子想通之後,向男朋友道歉:“我想放棄這個案子了。有時我甚至想,不如乾脆辭職不做警察,回家做高木太太吧。”
“不行!身為一個刑警,怎麼能放棄案件呢?”
高木涉義正辭嚴地反對,真誠向她剖白心聲:“你最吸引我的,就是專注工作時的那份認真……我最喜歡的,就是身為刑警的佐藤警官啊!”
她聽得感動不已,從此打消了辭職的念頭。
“謝謝你……阿涉。”
四、高木涉
“所以,是嫉妒嗎?”
聽見柯南略帶調侃的問話,高木涉微微一怔,才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
“高木警官,你在嫉妒那位為了拯救1200萬市民而犧牲的鬆田警官?”
“不,沒有的事!”他連忙否認,“我哪敢……”
他覺得自己應該對英勇殉職的前輩懷有敬重之心,而不是抱著嫉妒這種卑劣的情緒。何況對方也不能算是他的情敵,充其量隻是一個假想敵。
“隻要她忘不了鬆田,我們兩個將毫無勝算。”
高木涉想起白鳥警官說過的話,還有那句自嘲般的玩笑:“如果我們也因公殉職,說不定還能扳回一城。”
他搖了搖頭,還是算了。他不想通過傷害佐藤警官的方式,去證明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而這一次的任務,偏偏需要他假扮自己的“情敵”,去和那些綁架了千葉警官的人見麵。
“請問,鬆田警官是個怎樣的人?佐藤警官,你能和我說說嗎?”
“他啊……”佐藤美和子回憶道,“很不受控,有時又意外地溫柔……大概就是柴犬加杜賓再除以二吧!”
“呃……”這算是什麼形容??
高木涉一陣無語,很難想象自己的假想敵在佐藤警官心裡竟然是這種印象。他隻能翻來覆去地看鬆田陣平留下的那些資料,努力記住這個前輩的言行舉止,竭儘所能地模仿對方。
高木涉假扮的鬆田陣平確實惟妙惟肖,不僅聲音和腔調一模一樣,就連肢體動作都模仿得很到位。
他成功借著鬆田陣平的身份深入敵營,一路順利無阻,直至敵人要求他畫出炸彈構造圖,才暗自叫苦:糟糕,他又不是真正的拆彈高手,哪裡懂得這些原理?
高木涉心中慌亂,表麵依舊儘力維持著鎮定,不慌不忙地拒絕:“我對你們的私人恩怨沒興趣。”
他想,這時候要是不耐煩地打個嗬欠,沒準會更像鬆田警官呢。
誰都想不到,高木涉毫無破綻的演技,最終中斷在了千葉警官手裡——他剛醒來,就說出了鬆田陣平早已殉職的真相,令高木涉暴露身份。幸虧佐藤等人及時趕到現場支援,才避免了人員傷亡。
在與凶手交火時,高木涉受了傷,卻始終隱忍不言,支撐到最後一刻才倒下。被抬上救護車時,他終於鼓起勇氣向女友提出請求:“我恐怕是躲不過手術了……佐藤警官,能給我一個魔法嗎?”
佐藤美和子愣了愣,隨即在他低聲的耳語中會意,臉頰微紅,俯身親吻了他。
今年的萬聖夜諸事不斷,但大家總算平安度過,化險為夷。
五、降穀零
在警校裡,降穀零最看不順眼的,就是那個整天叫他“金發混蛋”、動不動就和他打架的小子。
按理來說,鬆田陣平應該不是他的對手。偏偏那家夥的父親是職業拳擊手,教過他幾招,所以每次都能和自己打得不分上下。
降穀零討厭他總是詆毀警察這個職業,後來才知道他如此痛恨警察,是因為多年前警方以為他的父親是殺人凶手,導致他父親錯過了職業比賽,從此每日酗酒,一蹶不振。
等到兩人混熟以後,他按捺不住好奇心,問道:“喂,既然你這麼討厭警察,為什麼還要做警察?”
鬆田陣平挑了挑眉,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告訴你也無妨。我做警察,是為了有機會見到警視廳總監,然後狠狠地揍他一頓!”
“噗嗤……白癡,你以為警視廳總監是隨隨便便就能見到的嗎?”
這個離譜得有些滑稽的理由令人忍不住發笑,降穀零捂著嘴笑得渾身發抖,感覺卷毛混蛋真是傻得可憐,看起來也沒那麼討厭了。
警校的畢業典禮上,降穀零看著準備上台致辭的警視廳總監,忽然想起鬆田陣平當初說過要揍這人一頓,頓時一個激靈。
“快點按住他,搞不好他真的做得出那種事!”
身旁幾人倏然醒悟,紛紛伸手按住鬆田陣平,以免他一時衝動闖下大禍。
“呿,我又不是小孩子。”鬆田陣平被四人同時按住,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四位同期簡直哭笑不得,無奈腹誹:你明明就是小孩子。
倘若告訴警視廳的同事們,那位高傲冷酷、不苟言笑的鬆田警官,在警校時期性格活躍又缺心眼,大概沒有人會相信吧。
降穀零目送著解決炸彈的鬆田陣平下車離開,和他揮手道彆,掛在嘴角的笑意隨之逐漸消失。
自從萩原死後,鬆田的性情就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從前在警校時,他的脾氣也很暴躁,不懂得好好說話,但還算比較活潑,富有生氣。而現在的鬆田陣平,整天穿黑西裝戴墨鏡,由內而外地散發出一種堅毅冷峻的氣質,做事也比以前謹慎得多。
曾經那個莽撞冒失的少年,如今竟也會冷靜地告誡他:“心浮氣躁乃是大忌。”
他不知該為此感到欣慰還是悲哀。
就這樣又過了三年,去給萩原研二掃墓的人越來越少,最後隻剩下了降穀零一個人。
在那個驚險的萬聖節之夜,柯南踢出一記煙花彈阻止了普拉米亞的手榴彈爆炸,在夜空綻開色彩瑰麗的花火。
絢爛煙花倒映在降穀零灰色的瞳中,將那片淺灰染成了爛漫的櫻色,繼而變幻成深邃的海藍,斑駁陸離。
他想起鬼塚班的櫻花旗幟,想起摩天輪上綻放的煙花,想起那把冰冷漆黑的左輪□□。
他手裡握著一朵櫻花,它本該擁有五片花瓣。
“我以前是不是見過萩原先生?”
降穀零聽見柯南的自言自語,問了一句,才得知柯南以前玩足球不小心踢爆了水管,遇到一個大哥哥幫忙,那個人跟照片上的萩原研二長得很像。
他聽罷沉默不語,抬頭仰望著星空,表情似乎有些傷感,像是在懷念著什麼。
柯南問,降穀先生,你怎麼了?
他說,沒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