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鳴的聒噪惹得人心煩,從地表散出的燥熱像是誠心跟怕熱的人作對,隨時隨地準備醞釀出一場雷雨,讓氣溫繼續攀升。
所幸沈寺城今年的夏天過得很快,大半個城的楓葉還未來得及紅透,就被早來的霜降打落了枝頭。
許言蜜站在學校門前等程汀南來接自己,口中呼出的哈氣模糊了視線。
她抬頭去看淮南邊境的方向,明明住在中心城市離那裡很遠,卻仿佛已經聞到了硝煙的味道和連天的炮火聲。
“言言,回家了。”
程汀南比料想的要早來一些,已經長長的頭發因為愈來愈繁忙的事務沒時間打理,眼下烏青在冷白的皮膚上尤為明顯。
“我還有半年就畢業了,之後基本上就沒什麼課了,以後彆來接我了,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坐進車裡,許言蜜有些心疼的吻了吻他的眼睛。
外寇賊心不死,邊境已經開始了新一輪的戰事,她知道程汀南作為淮南軍唯一的主帥這些都是他應擔的責任,所以力所能及想要為她減輕一些負擔。
“沒關係,現在城裡也不太平,你一個人來學校我不安心。”
回了許家,人難得都聚到了一起。
這段時間不僅是華國,連臨近的周邊國家跟國外也都戰事頻出。
許家不發國難財,生意不好做,許尚謙跟許照溫不得已閒了下來。
“聽說大帥已經派去了軍隊趕去前線支援,情況怎麼樣?”
“暫時能擋上一段時間。”
說是“暫時”,言外之意其實還是兵力上勝算沒有處在絕對的優勢上。
外寇先前被擊退至華國邊界之外人員傷亡慘重,可僅僅一年的時間就能卷土重來,可見不隻是做了萬全的準備,還找到了靠山。
“……哎……”
許尚謙放下碗筷,沒再問程汀南前線的事,卻也沒了什麼胃口繼續吃飯。
飯後,他把程汀南跟許照溫都叫進了書房談話。
除卻中途送過一次茶水,許言蜜沒有去打擾他們,也不去探究他們在商討什麼。
她已經好段時間沒去過服裝店了,小喜學東西很快,招待客人、算賬,現在已經做得得心應手。
服裝店如今的收入趨近穩定,賺得所有的錢她都一並交給了許照溫。
她知道自己的哥哥在做什麼,偌大的沈寺城人言可畏,每個人都恨不得“戰爭”這兩個字離自己遠遠的。
可邊境的將士們怎麼辦?
冬天馬上就要來了,他們沒有衣服,沒有糧食,沒有木倉支彈藥,又怎麼能守住邊境那一方領土?
下午,她獨自一人去了許照溫幫忙盤下的地下實驗室。
衛斯理是他們邀請來研製青黴素最重要的化學製劑老師,事實他的辦事效率也並沒有讓人失望。
上個月,經他們提取的青黴素已經在白鼠身上試驗成功,隻差在人身上試驗這臨門一腳。
城裡巡防隊的士兵越來越多,可以見到程汀南的時間也越來越少。
她開始急躁了,心裡早就湧起的不安如今伴隨著城中百姓無形的緊張被無限放大。
“許小姐,就算藥劑在白鼠身上試驗成功,可並不能百分之百確定在人的身上也會起效,儘快找人試藥吧,如果實在找不到人,用在那些……”
“不行。”
許言蜜知道他想說什麼,但她絕對不會冒險把藥試到那些受傷的前線士兵身上。
他們受傷本就是為了保護自己這樣的人,如果試藥失敗了,自己就是給他們希望又直接殺死他們的千古罪人。
“許小姐,不能再等了,必須儘快找到人來試藥。”
衛斯理作為提取藥劑的主要負責人,也想儘快見到這批藥的成效。
他提議:“許小姐不如到醫院看看,一些瀕死的病人為了活下來,什麼事都願意做。”
許言蜜沒有立即點頭,隻是眉頭緊皺看著試管中的藥劑,似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
許尚謙那天把程汀南、許照溫兩人叫進書房其實並沒有什麼大事。
詢問前線將士的兵力狀況後,他讓許照溫清點了家中全部財產,幾乎拿出五分之四的積蓄交給了程汀南,讓他繼續為將士們采買物資送去前線。
可這樣依舊不夠。
戰爭不知道會持續多久,木倉支彈藥又是消耗品,絕對不能出現供應中斷。
三天後,城中舉辦了一場慈善拍賣晚會,參加的除卻一些自願為前線將士提供物資的商人,還有一些力所能及捐款捐物的普通人。
許言蜜和高婉婷跟著韓茜一起在拍賣後台清點一會兒拍賣的東西,隔著帷幕去看台下熙熙攘攘的賓客,心裡兀自生出物是人非的悲哀。
“婉婷,你有沒有覺得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
“自然是記得的,去年也是差不多這個時候那場慈善拍賣會,你被秦少帥嚇哭了,後來城裡就開始傳他有喜歡欺負小孩子的癖好。那一天你還遇到了程少帥,沒想到僅隔一年你們好不容易在一起了,辦起這樣的宴會卻是因為戰事又起。”
高婉婷起身撫了撫她的長發,溫柔的眼睛裡除了不堪戰爭其擾的哀怨,還有當初那股從未被磨滅的少年氣。
“言言,隻要我們這些人還在,我們的國家就一定能挺過難關。”